之前还在卑沙城的时候,凌川便让人回云州传令,让墨巡带领军械司的木匠赶过来支援,他原本的想法是在战舰上配置三弓连弩,以此增加远程杀伤力,没想到,竟然提前派上了用场。
“先生,咱们此次能否攻破这座号称牢不可破的雄关,就全仰仗您了!”凌川对墨巡说道。
后者拱手笑道:“将军言重了,属下不过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将军才是主心骨!”
铁骨关城墙之上,大批高丽守军严阵以待,尽管他们据险关而守,但看到城外身披坚甲、手持利刃的周军之后,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然而,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周军并未直接进攻,而是在城外扎营住了下来,这让高丽将领很是意外,一时间摸不透周军的意图。
毕竟,他们周军远征而来,必然不可能携带大量粮草,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以战养战。
难不成,周军眼看铁骨关无法攻克,准备调集援军或是撤离?
“加强巡哨,有任何异动迅速向我回报,另外,派一支斥候小队出去,摸清楚他们的动向!”主将金成圭看着城外周军那成片的营帐,开口说道。
“是!”副将拱手回答道,随即迅速下去传令。
与此同时,东疆海域战火骤起,杀声震天。
大和出动三万水军,近千艘战舰黑压压地铺满海面,直扑楚州,旌旗猎猎,船帆如云,锋锐的舰首劈开波浪,宛如一座海上城堡压来。
经上次试探,大周水师早已严阵以待,楚州三万精锐尽数出动,战船列阵迎击。
泗州、海州各出一万水师如两柄利刃,自左右两翼包抄而来。
苏州、沂州亦各起一万兵马,既作策应,又为前军压阵。
这种大规模战争,皆是牵一发动全身,整个东疆海岸各州都被一股紧张氛围笼罩,各州城紧闭,三十万水师外加十五万从内陆各州抽调的援军全部进入高度备战状态。
如今的东疆虽有四十五万大军,然防线漫长,三十万兵马被钉死在各个隘口、港口;真正能随时投入大海搏杀的机动兵力,不过十五万之数。
节度使府内,林远图稳坐中枢,军情塘报如雪片般飞入,一道道令旗随即传出,他的脸色在烛火映照下明暗不定。
次日,黎明破晓,双方便在珠母海域轰然相遇。
没有阵前喊话,没有试探迂回,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刻,任何言语都属多余。
“放箭!”
“火箭准备,射!”
战斗在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中拉开序幕,先是遮天蔽日的弩箭对射,紧接着便是蘸满火油的火箭拖着黑烟,如流星雨般砸向对方船阵。
帆篷被点燃,桅杆在烈焰中呻吟爆裂,浓烟滚滚,瞬间笼罩海面。
但这仅仅是序幕!
双方舰队非但没有减速,反而齐齐升满帆,桨手吼着号子将速度催至极限,如山岳般的战舰劈波斩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笔直地朝对方撞去!
甲板上,刀剑出鞘的寒光连成一片,士兵们咬紧牙关,死死抓住船舷、缆绳、桅杆底座,等待着那决定生死的一撞。
海风裹挟着硝烟与杀气,灌满每个人的肺叶。
“轰!”
“咔嚓!”
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炸开,不是一声,而是一片!
数十艘充当箭头的艨艟巨舰以骇人之速迎头对撼,包裹船首的铁皮在巨力下扭曲、崩裂、翻卷……
木屑、铁片、断裂的船材混合着激扬的海水冲天而起,形成数丈高的惨白水墙。
高速撞击之下,体型稍逊但更为尖锐灵活的大和战船,往往能凶狠地楔入大周舰身。
一艘大周楼船被拦腰撞中,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竟被硬生生顶成两截,海水疯狂倒灌,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甲板上的士卒如下饺子般惨叫着跌落怒涛。
而大周那些更为厚重坚实的战舰,则像一柄柄巨锤,将迎面之敌撞得粉碎,一艘大和快舰船头尽碎,整个舰身被巨大的惯性推得向后倒竖起来,随即被侧方友舰来不及避让,拦腰碾过,瞬间解体!
这已不是战斗,而是钢铁与木材、生命与海浪的残酷角力。
仅仅第一轮碰撞,便有超过二十艘主战舰当场沉没或重创,海面上满是漂浮的碎木、杂物和挣扎扑腾的人影。
然而,残酷才刚刚开始。
未等剧烈摇晃的船身完全稳住,双方的甲板上便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跳板,快!”
“压上去!杀光他们!”到处都是将士们的喊杀声。
一块块包铁的长木板被奋力推出,搭上邻近敌舰的船舷。箭雨更加密集地从双方船舱的射击孔、女墙后泼洒而出,企图压制对方的登船企图。不断有士卒在跳板中途被射成刺猬,惨叫着坠入下方翻滚的海浪。
与此同时,舰队两翼,数以百计的蜈蚣快船、赤马舟像离巢的马蜂,灵巧地穿梭于巨舰之间,伺机贴近,用钩锁攀援,蚁附登船。接舷战在每一片可能接敌的海域爆发,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海战之残酷,远胜陆战。陆战败北,或可溃逃,或有投降之机。
而在这茫茫大海,舰毁即意味着死亡,即便水性再好,在冰冷刺骨、波涛汹涌的远海,在周围尽是杀戮与混乱的战场上,生还机会渺茫如缕。
大周镇海军主将高闻崇,屹立于指挥舰‘定海’号舰首,面色如铁,他身旁亲兵手持巨盾,随时准备应对飞射而来的箭矢。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沸腾的杀戮场,冰冷而决绝的眼神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惨烈画面。
十年前,前任镇海军主将季千帆,便是在此地与敌血战,壮烈殉国,镇海军十年来卧薪尝胆,等的就是雪耻之日!
“传令!”高闻崇的声音压过战场喧嚣,冰冷而决绝,“命闵淮率敢死队、战奴营全部压上!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撕开敌阵防御!”
“得令!”身后旗兵挥动红黑双色旗帜,将这道死命令传遍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