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带着十余骑快速离去,溅起漫天飞雪。
凌川在亭中来回踱步,现在已经知道,大将军要路过此地,自己要做的就是将其拦下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可如何才能拦下大将军,这是最大的问题。
要知道,贸然拦路,那是有可能被就地格杀的。
就在这时,官道之上再次传来马蹄声,比之前更为密集,仅从声音上来判断,不少于两百骑。
很快,一支身披铁甲的队伍便出现在凌川的视线之内,一面玄色大旗之上绣着一个硕大的‘卢’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凌川一眼便看到,队伍中间那道身着将军甲的身影,并非是他身躯有多高大,而是那身将军甲太过于耀眼。
头顶红缨飞舞、凤翅眉庇与虎头肩吞尽显威武之气,裈甲鹘尾一应俱全,这些是普通将士的铠甲是绝对没有的。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凌川还看到,大将军卢恽筹身边的一道身影,赫然是章绩。
之所以能在队伍中找到他,是因为他是队伍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不穿铠甲的人。
眼见队伍距离自己不足两百步,凌川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冲到官道中间,单膝跪地抱拳喊道:
“狼烽口标长凌川,求见大将军!”
尽管凌川已经将声音提到最高,却还是被淹没在如雷的马蹄声中。
两百步的距离眨眼即至,凌川却依旧跪在官道中间,哪怕冒着被马蹄踩死的风险,他也没有避让的意思。
“何人挡道,速速闪开!”
亲兵营校尉怒喝一声,只见他驱马上前,手中长枪径直朝着凌川刺来。
面对这疾刺而来的长枪,凌川不闪不避,直到那枪锋之上的寒芒距离凌川脖子不足一尺的时候,他猛然出手,一把抓住枪库。
那名亲兵校尉神色一变,要知道,自己御马狂奔而来,这一枪的力量何其恐怖,可对方却一把稳稳将其抓住,任由自己如何发力,长枪都难以刺进分毫。
前排亲兵迅速上前,将凌川围了起来,紧跟其后的大将军卢恽筹也被逼停,身旁的亲兵纷纷拔刀将其护在中间。
章绩一眼就认出了凌川,只见他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找到了这里。
正当他准备下令将其就地格杀的时候,一道声音抢先发出:
“你是何人的部下,竟敢拦大将军的路,想死吗?”
凌川只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长衫的男子,位于大将军左侧,他与章绩一样,都未披甲,正是昨晚与自己在酒馆相遇的叶先生。
果然,如自己猜测那般,他是大将军身边之人,从衣着来看,应该跟章绩一样,都是大将军麾下的参军。
叶先生看似呵斥,可话却说得很讲究,直接问他是何人的部下,这相当于告诉大将军,此人也是北疆军卒,相当于给了凌川一道护身符。
章绩眼神之中杀意更浓,他决不允许凌川见到大将军,只见他对着亲兵校尉说道:“樊校尉,此人来历不明,以下犯上,定是心怀不轨,给我拿下!”
然而,大将军卢恽筹却抬手制止了他,“慢着!”
说完他径直驱马前行,章绩内心焦急,连忙道:“大将军,此人怕是要对你不敬,切莫靠近!”
“哈哈哈哈……”卢恽筹大笑一声,说道:“老夫征战半生,什么刀山火海没蹚过,区区一个少年,又何足道哉?”
说完,他一夹马腹,缓缓来到凌川面前。
“你是何人?”卢恽筹端坐于战马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川。
“属下狼烽口陈暻垚麾下标长,凌川,求见大将军!”凌川将自己的标长腰牌高高举起,朗声答道。
听到凌川这个名字,卢恽筹神色微微一变,因为,就在前不久,他曾在请功簿上见到过这个名字,连杀胡羯两位主将,让他印象深刻。
不过,他并没有问凌川求见自己所为何事,而是沉声问道:“你可知,延误军机该当何罪?”
“情况紧急,属下也是迫不得已!”
“带他去大营!”卢恽筹说完,马鞭一挥,径直从凌川身边疾驰而过。
一众亲兵也都纷纷跟上,叶先生全程都没有多看凌川一眼,仿佛压根不认识,反倒是章绩路过之时狠狠剜了凌川一眼。
留下的两名走上前来,先是卸掉了他的弓箭与战刀,然后说道:“跟我们走吧!”
凌川骑上自己的战马,紧跟着前方的队伍,两名亲兵一左一右将其夹在中间。
这两人神色冷漠,全程一言不发,始终落后凌川半个马位,眼角余光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五里亭到漠北大营,只有不足三里路程,很快便抵达。
凌川远远便看到一座巍峨辕门,后方是上百座营房宛如延绵起伏的山脉。
此前,凌川便了解到,漠北大营不仅是北疆最大的驻军营地,武库也都设立再次。
之所以没有设在飞龙城中,一来是如此大规模的营地占地太广,再则是为了保证出兵的机动性,出营便可策马疾驰。
来到辕门跟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演武场,场中黑压压的兵卒列成数十个方阵,所有将士兵甲鲜亮、剑戟肃杀。
上方旌旗蔽空、猎猎作响,刚一靠近,凌川便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哪怕他前世见过纪律更为鲜明、作风更为优良的现代化军队,此刻也深感震撼。
点将台右侧,身形魁梧的鼓将挥动鼓槌,擂响战鼓。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宛如闷雷一般,响彻整座大营,让全体将士的心脏随之跳动。
“吼!吼!吼!”数万将士齐声大喊,声如雷震、令天地剧颤。
卢恽筹翻身下马,径直走向点将台,哪怕他已年近花甲,却依然精神矍铄,龙行虎步间尽显将帅威严。
但真正让人屏息的是那双眼睛,灰白眉骨下,瞳孔如冻透的黑曜石,扫过校场时,连嘶鸣的战马都垂下了头。
忽然,他轻抬右手,鼓声与呼喊声戛然而止。
凌川内心不由得一惊,他尽管没见过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可但从精气神和纪律来看,战力应该不会差才对,为何会连连败给胡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