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散修联盟的港口染成一片暗红。浑浊的海水中停泊着各式船只,桅杆如林,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与修士们身上驳杂的灵力气息。叫卖声、争吵声、法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散修港口特有的喧嚣与混乱。
就在这时,一艘毫不起眼的乌木商船缓缓靠岸。它没有华丽的装饰,船身甚至带着几分陈旧,与周围那些或张扬或奇诡的修真船只相比,就像混入珍珠中的鱼目。然而,当船舷放下,两个身披纯黑长袍的修士踏上码头时,原本喧闹的港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下来。
黑袍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边缘绣着细密的暗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乌光。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他们的面容,只在颔下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他们行走时没有发出丝毫脚步声,黑袍下的身形挺拔而神秘。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并非那种外放的凶煞之气,而是一种深沉、冰冷、如同渊渟岳峙般的压迫感。
靠近码头的几个低阶散修只觉胸口一闷,呼吸困难,仿佛有无形的大山压在心头,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就连一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筑基期修士,此刻也收敛了气息,眼神凝重地望着那两个黑袍人,不敢有丝毫造次。
两人对周围的反应视若无睹,步履平稳地走向港口深处。他们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鸦雀无声,只有海风呼啸着卷起他们黑袍的一角,露出里面隐约闪烁的符文光芒。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整个港口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压抑之中。
“那是什么人?好强的气场!”有修士忍不住低声议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知道,看这样子,绝非善类,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散修联盟最近不太平,这些人……恐怕来者不善啊……”
议论声很低,却透着浓浓的忌惮。黑袍修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港口深处的人流中,但那股冰冷的威势,却仿佛烙印在了每个目睹者的心头,久久不散。
幽邃的石窟内,摇曳的烛火映着两个黑袍修士枯槁的面容。年长修士颤抖着掏出怀中黯淡无光的奇石,当指尖的鲜血渗入石纹,那石头先是微弱的萤光,倏然暴涨成刺目的金芒,如活物般在石面上流转。
\"亮了……终于亮了!\"年轻修士猛地踉跄后退,黑袍下的骨骼因激动咯咯作响。他枯槁的双手死死攥住胸前的十字架,浑浊的眼球因狂喜而暴起血丝:\"百年了……整整百年!少主的气息在指引我们!\"
金光愈发炽盛,将石窟照得如同白昼,石面上浮现的脉络竟与星图隐隐重合。年长修士跪地抚石,指腹摩挲着那些发烫的纹路,苍老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沙哑:\"从极北冰原到南疆瘴泽,我们踏遍九死之地,总算……总算没有辜负先主遗命。\"
石窟内的烛火在金光中纷纷炸裂,两个黑袍人在剧烈颤抖中相视而笑,黑袍下的面容因极致的激动而扭曲。那道穿透石壁的金光,正朝着遥远的东方天际延伸而去。
残阳如血,古道尽头的山隘间立着两个黑袍人。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下颌,玄色衣袍上绣着暗金线的张字纹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东南方三里,有微弱灵韵波动。\"矮个修士突然开口,枯瘦的手指捻着枚鸽卵大的墨玉,玉上裂纹如蛛网,正是当年老祖以本命精元炼化的追魂玉。
高个修士沉默颔首,袍角无风自动,露出靴底磨穿的云纹靴。这已是他们踏入西荒的第五年,从繁华中原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恶水,行囊里的辟谷丹换了三茬,追魂玉的光芒却始终黯淡如星。
十年前老祖在闭关时心血来潮,于天机镜中瞥见少主腕间的保命玉佩坠入西荒地界。三百张家子弟分十路出发,如今只剩他们这队还在坚持——袍角的补丁是用同伴的尸衣改的,腰间的符袋里装着十七枚灵位牌。
\"是生是死,总得见个真章。\"矮个修士将追魂玉按在眉心,玉上裂纹突然亮起红光,映得他眼底血丝狰狞,\"这次错不了,就在那片断魂崖下!\"
两袭黑袍化作两道青烟掠入密林,枯枝败叶在他们身后簌簌作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黑暗中低语。崖底阴风呜咽处,半枚染血的玉佩正卡在嶙峋怪石间,与追魂玉遥遥共鸣。
张家派出的元婴修士足有数百名,金丹长老更是倾巢而出,玄色大氅上的苍狼啸月纹章在云巅掠过,御剑穿梭于各大城池时,连空气都泛起金属颤音。中州各势力惶惶不安,拍卖行暂停了稀有矿脉的竞拍,药宗连夜封存了千年雪莲,连最为桀骜的黑风寨都紧闭山门——谁也猜不透这个沉寂了百年的古老家族为何突然兴师动众,是要清洗仇家还是争夺灵脉?唯有张家议事堂始终静悄悄的,鎏金香炉里沉香袅袅,长老们传阅着各地密报,指尖划过\"蛮荒古域迷雾沼泽\"等字眼,讨论的却是搜寻范围是否要扩大到禁忌之地,是否要动用传家宝\"追魂罗盘\"。至于外界那些风声鹤唳的揣测,他们连眼角余光都未曾分给过——在他们眼中,整个中州的风云变幻,也抵不过少主袖口落下的一粒尘埃。
灰蒙蒙的天幕下,几位身着玄色劲装的修士悄然立于一座灵气稀薄的山头。为首者手托一枚鸽卵大小的奇石,石面布满细密裂纹,却在接触到稀薄灵气时泛起微弱的莹光。
\"还是没有反应。\"身后一位修士低声道,语气难掩疲惫。他们已踏遍三百余座修仙界,从灵气充裕的上界到如今这连筑基修士都罕见的末法之地,奇石始终只在踏入界域时闪过微光,从未指向确切方位。
奇石忽然轻微震颤,裂纹中溢出一缕极淡的金芒。众人心头一紧,却见那金芒旋即湮灭,石面重归沉寂。为首者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石身,眸色沉沉:\"少主的气息太过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山脚下传来凡俗农夫吆喝耕牛的声音,粗粝的嗓音穿透稀薄的灵气屏障,落在这群曾翻云覆雨的强者耳中,显得格外刺耳。他们早已习惯了仙乐缥缈的宫阙,此刻却要在田埂间搜寻少主的踪迹。
\"去下一个界域。\"为首者收起奇石,玄色衣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纵然在这连灵脉都已枯竭的地方,他腰间悬挂的老祖令牌依旧金光流转,时刻提醒着他们肩上的重任。
众人化作几道流光掠向天际,将身后那片炊烟袅袅的凡俗之地抛在脑后。奇石在袖中沉寂如死物,却无人敢有半分懈怠——老祖曾言,少主血脉中藏着逆转乾坤的秘辛,哪怕踏遍三千界最后一粒尘埃,他们也必须将人寻回。
桂花山的午后,桂香满溢,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浅浅正坐在院中的老桂树下,看着孩子们追逐嬉闹,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忽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又像是毫无缘由,心里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停下手中正在编织的草蚱蜢,侧耳细听,山间只有鸟鸣与孩子们的笑声。可那股莫名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阴影正在逼近。她下意识地将身边最小的孩子往怀里紧了紧,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山路的方向,那里,两个黑袍修士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就在刚才,那两个黑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他们的方向,似乎正是桂花山深处。浅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出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攫住了她。她不知道这预感从何而来,却如此真实,如此强烈,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周围的桂香似乎也变得浓郁而滞闷,阳光也失去了暖意。她紧紧抱着孩子,警惕地望着四周,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