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日军守备司令部内,秋山慎一少佐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房间点燃。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军官,每个人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成为下一个被迁怒的对象。
“废物!一群废物!”
秋山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溅到了几名军官的裤腿上,却没人敢动弹一下。
“三个联络点同时被端,七个人被捕,你们居然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情报课长山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少佐,从现场情况来看,对方行动极为精准,显然是掌握了确切情报。三个联络点中,兴隆杂货店是我们经营多年的重要据点,悦来茶馆是城内最好的情报交换场所,关帝庙的死点更是极少启用...独立团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的意思是,‘灰鼠’确实叛变了?”秋山的声音冷得像冰。
通讯官硬着头皮回答:“从目前情况看,这种可能性很大。三个联络点同时遭到袭击,而且都是在人员最集中的时候,这绝非巧合。”
秋山沉默片刻,强压下怒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平安县城。城内灯火零星,这座被他掌控了一年多的小城,此刻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无线电侦测车队到哪里了?”他转身问道。
“明天下午可抵达平安县。”
“好,”秋山深吸一口气,“虽然联络点被破坏是个损失,但只要侦测车到位,我们依然可以实施‘钓鱼计划’。通知水警队王德贵,按原计划准备。”
“可是少佐,”山田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联络点已经被破坏,如何传递假情报引诱独立团上钩?”
秋山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棂:“赵大勇端了我们的联络点,一定会趁热打铁,继续扩大战果。他们肯定会查到水警队这个秘密据点。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他转身面对众军官,语气森冷:“传令下去,全城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同时,让王德贵加强警察队的防卫,但不要过于明显,要给独立团一种有机可乘的错觉。”
“嗨依!”军官们齐声应答。
与此同时,在独立团根据地的一间密室内,周锐正主持着作战会议。油灯的光晕在每个人脸上跳跃,映照出严肃的表情。
“根据黄明的交代,水警队副队长王德贵是秋山特务机关在平安县城内的核心人物之一,负责协调各方情报,并掌管着一部大功率电台。”
周锐指着墙上的平安县城地图说道,“如果我们能端掉伪警察队这个据点,秋山在平安县城的情报网络就将陷入瘫痪。”
特工科副科长刘家强补充道:“我接到团长的命令,日军的电讯侦测车也必须要摧毁。否则,以后我们使用电台就会陷入被动。”
“虽然水警队只有三十多人,但装备精良,而且驻地靠近日军守备司令部,一旦交火,敌人援军五分钟内就能赶到。”张涛指出困难。
刘家强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电台侦测车,我已经让人密切留意,它如果出现就想办法捣毁。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水警队的问题。”
周锐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警察队驻地的位置:“水警队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根据黄明提供的情报,水警队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队长刘大志是本地人,对日本人并不忠心,只是迫于形势才担任这个职务。我们可以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科长的意思是,策反刘大志?”张涛问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即使不能策反,也可以通过他了解水警队的布防情况,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我去吧。”刘家强主动请缨,“我有个远房表哥在水警队当差,可以通过这层关系接触刘大志。”
周锐思考片刻,点头同意:“好,但要小心。秋山不是等闲之辈,他肯定料到我们会有后续行动。”
经过团部批准,策反刘大志的行动立即展开。
第二天傍晚,平安县城最好的酒楼“醉仙楼”二楼包间内,刘家强化装成商人,早早在此等候。
他身着绸缎长衫,头戴礼帽,看上去确实像个做生意的老板。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刘家强的表哥领着一位身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刘队长,久仰大名。”刘家强拱手相迎,笑容可掬。
刘大志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商人:“阁下是...”
“鄙人也姓刘,单名一个强字,做点小生意。”刘家强笑道,“听说刘队长是本地人,特来拜会。请坐,请坐。”
三人落座,酒菜上齐后,刘家强的表哥借口有事提前离开,包间内只剩下刘家强和刘大志两人。
酒过三巡,刘家强逐渐将话题引向时局。
“这年头生意难做啊,”刘家强叹气道,“日本人要这要那,游击队又时不时捣乱,我们这些小本经营的,夹在中间难做人。”
刘大志听了心有同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这个水警队长,表面上风光,实际上也是两头受气。日本人那边要应付,老百姓背后指指点点,唉...”
“我听说...”刘家强压低声音,“警察队的王副队长,跟日本人走得很近?”
刘大志脸色微变,手中的筷子停顿在半空: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刘队长别误会,”刘家强笑道,“我只是听说,王副队长借着日本人的势力,在队里作威作福,根本不把您这个正队长放在眼里。前几天不是还擅自调动您的人吗?”
这话戳中了刘大志的痛处。他沉默片刻,猛灌一杯酒,脸上泛起红晕。
“别提了,那个王德贵,仗着有日本人撑腰,在队里拉帮结派,重要的事情都绕过我。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个破队长我早就不想干了。”
刘家强见时机成熟,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刘队长,实不相瞒,我是独立团特工科的。”
刘大志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桌上,酒水四溅,脸色瞬间惨白。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的配枪,却发现今天赴宴特意没带武器。
“别紧张,”刘家强平静地说,“我们调查过,你虽然担任水警队长,但从未做过危害抗日的事情,甚至还暗中帮助过被捕的爱国志士。去年十二月,你是不是故意放走了两名被王德贵逮捕的学生?”
刘大志惊讶地看着刘家强:“你...你们怎么知道?”
刘大志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微微颤抖:“你...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想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刘家强直视着他的眼睛,“协助我们端掉警察队内的特务据点,活捉王德贵。”
“这...这是要我的命啊...要是让日本人知道...”
“如果你不合作,等我们强攻水警队的时候,枪弹无眼,你的生命安全更难保障。”刘家强软中带硬地施压,“而且,你应该知道,小鬼子的日子长不了了。等抗战胜利,像你这样为虎作伥的,会是什么下场?”
刘大志沉默良久,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包间里静得能听到窗外远处传来的叫卖声。
终于,他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你们要我怎么做?”
凌晨两点,平安县城一片寂静。水警队驻地大门前,两名哨兵无精打采地站着岗。
“这鬼天气,真冷啊。”年轻的哨兵搓着手抱怨道。
年长的哨兵打了个哈欠:“快换岗了,再坚持一会儿。”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闪出几个人影,还没等哨兵反应过来,就被捂嘴按倒在地。
周锐亲自带队,特工科精锐尽出。刘大志从门卫室走出来,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
“都安排好了,今晚值班的都是我的人。”刘大志低声道,“王德贵住在后院独栋小楼,他通常凌晨四点会发报与太原联系。院里有两个警卫,都是他的心腹。”
周锐点点头:“带路。”
在刘大志的指引下,队员们悄无声息地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栋独立的小楼前。果然,楼前有两名持枪警卫在巡逻。
周锐做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摸上前去,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警卫。
“行动!”周锐一挥手,队员们如离弦之箭冲上二楼。
房间内,王德贵正戴着耳机,专注地敲击着发报键。听到门外异响,他脸色骤变,迅速拔出手枪,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几名队员冲进来,瞬间将王德贵按在桌上。
“你们...”王德贵惊恐地看着周锐和刘大志,“刘大志!你竟敢背叛皇军!”
周锐冷冷一笑:“王副队长,久仰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在搜查房间时,队员发现了王德贵未来得及销毁的密码本和文件。周锐仔细翻阅着这些文件,脸色越来越凝重。
其中一份正是“钓鱼计划”的详细方案:日军将在无线电侦测车锁定独立团电台位置后,假称有重要会议,引诱团部机关出动,然后半路伏击。
“果然如此。”周锐将文件递给刘家强,“秋山准备在侦测车到位后,放出假消息说太原特使要来平安县召开秘密会议,引诱我团部出动伏击,然后再反设伏。”
张涛倒吸一口凉气:“好险恶的计划。要不是我们提前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周锐沉思片刻,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将计就计!我们就用这个‘钓鱼计划’,反钓秋山这条大鱼!”
他转向刘大志:“刘队长,你立了大功。但现在还需要你继续扮演水警队长的角色,不要引起日本人怀疑。”
刘大志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好,”周锐环视在场的特工科队员,“立即撤离,带上王德贵和所有缴获的文件。家强,你负责护送刘队长安全返回住所。”
队员们迅速行动,将王德贵绑好塞住嘴巴,带上所有重要物品,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警察队驻地。
回到根据地后,周锐立即向团部汇报了这一情况。
团长赵大勇听完汇报,神情严肃:“你们做得很好,不仅端掉了敌人在城内的最后一个重要据点,还获取了关键情报。这个‘钓鱼计划’确实危险,但也是我们重创秋山部队的好机会。”
政委点头同意:“我们可以假意中计,在黑风峪设下反埋伏。但关键是,必须先解决日军的无线电侦测车。”
周锐指着地图说:“根据情报,侦测车明天下午抵达平安县。我建议在它进入县城前动手。这里,”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落凤坡,是侦测车进入县城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适合伏击。”
“好!”赵大勇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周锐,你带领特工科配合三营执行这个任务。务必全歼敌军,摧毁侦测车!”
“是!”周锐敬礼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