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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安置孙绍一家的别院。

相较于外界的血雨腥风、惊涛骇浪,这里显得异常宁静,甚至有些压抑的沉闷。吴国太依旧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精神恍惚。大乔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年幼的孙绍,眉宇间满是忧虑。步骘则如同困兽,在庭院中焦躁地踱步。荆襄接纳了他们,却如同软禁。江东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皆是噩耗:张昭拥立孙翊(在曹操默许下)为傀儡,江东旧部分崩离析,或降曹,或各自为战。孙氏基业,名存实亡。

书房内,年仅十岁的孙绍,却并未如母亲般惶恐。他坐在案前,小脸紧绷,眼神不再是初来时的惊惶,而是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恨意。他面前摊开的,是步骘偷偷搜集来的、关于江东剧变和曹操暴行的零散情报。

“步先生。”孙绍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寒意,“你说,曹操…是害死我叔父(孙权),夺我江东基业的罪魁祸首?”

步骘停下脚步,看着孙绍眼中那深刻的仇恨,心中一痛,沉重地点点头:“是。曹操狼子野心,暴虐无道,乃天下共敌。”

“那刘荆州…接纳我们,是真心庇护,还是…另有所图?”孙绍又问,眼神锐利。

步骘沉默片刻,苦笑道:“公子…乱世之中,利益为先。刘荆州接纳我们,一则彰显仁义,收拢人心;二则…公子乃讨逆将军(孙策)嫡嗣,名分大义在手,对他未来经略江东,或有裨益。”他选择坦诚相告,孙绍早慧,瞒不住。

孙绍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他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件有价值的货物,一件工具。仇恨的火焰在幼小的心中熊熊燃烧,烧向曹操,也烧向这冰冷的世道和所有将他视为棋子的人!

“先生…我想报仇。”孙绍抬起头,眼中是超越年龄的决绝,“为我父亲(孙策早亡的阴影),为我叔父,为枉死的江东将士,为…我自己。”

步骘看着孙绍,既心疼又震撼:“公子…你还小,报仇之事…”

“我不小了!”孙绍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我知道很难。但总要做些什么!先生,你告诉我,在这江陵城中,在刘荆州眼皮底下…我能做什么?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而我…可以做的?” 他的眼神,如同寻求利爪的幼兽。

步骘心中一动。他看着孙绍那充满仇恨和渴望的眼神,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可能是唯一能帮助孙绍建立存在感、甚至…为未来埋下种子的念头浮现出来。他压低声音:“公子…荆襄接纳我等,虽为利用,却也提供了庇护之所。此地龙蛇混杂,消息灵通。尤其是…那些从江东逃难而来的旧部、商贾、流民…他们心中,未必不念故主。公子若能以讨逆将军嫡嗣之名,暗中联络、安抚,施以小恩,结下善缘…假以时日,或可在荆襄内部,在那些江东旧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一颗只忠于孙氏公子的种子!此非一朝一夕之功,却是立足之本!至于曹操…”步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眼下我们无力对抗。但可借荆襄之耳目,搜集其暴行罪证,尤其是邺城血祭之事!公之于众!乱其人心!此亦为报仇!”

孙绍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明白了步骘的意思。明面上,他需要蛰伏,需要表现得顺从,获得刘晔的信任。暗地里,他要用自己“孙策之子”的身份,在荆襄的土壤中,悄悄培育属于自己的根系!同时,收集曹操的罪证,等待时机!

“好!我听先生的!”孙绍用力点头,小脸上第一次焕发出一种名为“目标”的光彩,“请先生教我,如何联络旧部?如何…收集曹操的罪证?”

就在孙绍这头幼麟开始磨砺爪牙,谋划未来之时。

江陵州牧府密室。

荀彧的魂影依旧沉寂,但比之前稳固了一丝。玉璧上,代表邺城的血光更加浓郁,那锁链状的暗纹崩裂的痕迹愈发明显!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即使隔着“山河社稷结界”,也隐隐传来。

刘晔、诸葛亮、庞统、甘宁(刚从夏口赶回)等人齐聚,气氛凝重如铁。

“关羽中毒重伤,被‘接应’往曹军控制的新野…凶多吉少。”诸葛亮沉声道,“刘备引狼入室,新野已失。曹洪、曹仁两部合流,兵力大增,对江夏虎视眈眈!而曹操在邺城的魔功…恐将大成!局势…危如累卵!”

甘宁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妈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打江夏!老子带水军跟曹洪拼了!”

“拼?拿什么拼?”庞统冷笑,“曹洪据新野坚城,背靠南阳曹仁。我军主力若倾巢而出攻江夏,襄阳空虚,刘备残部(虽被缴械,但人还在)若在曹军煽动下作乱,如何应对?更遑论…江东虽残,吕蒙旧部凌统等仍在流窜!交州士燮首鼠两端!”

“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更要…争取时间!”刘晔的目光投向玉璧上那血光缭绕的邺城,又看向沉寂的荀彧,“文若先生提及火德之鼎乃一线生机。星图所示,其方位在…西北?”

诸葛亮走到星图前,手指划过:“西北…凉州、雍州…或…司隶西部。然范围太大,无异大海捞针。且此二地,西凉韩遂、马腾割据,关中凋敝,曹操势力亦已渗透…”

“再难也要找!”刘晔斩钉截铁,“传令:动用所有潜伏北地的‘墨羽’残存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打探西北方向关于‘古鼎’、‘神异之火’、‘地脉异动’的一切消息!尤其是…与上古祭祀、火神崇拜相关之地!同时…”他看向庞统,“士元,交给你一个任务。”

庞统精神一振:“主公请讲!”

“你亲自去一趟交州龙编。”刘晔眼神深邃,“一则,坐镇南疆,弹压凌统残部及山越,稳固后方,尤其是看紧士燮!二则…安南鼎在彼处,你设法沟通此鼎,看能否感应到其他鼎器,尤其是火德之鼎的方位!哪怕…只有一丝模糊指引!” 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借助鼎力本身寻鼎的方法。

“统领命!”庞统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挑战的光芒。

“甘宁!”刘晔看向水军统帅。

“末将在!”

“水军主力,以夏口、沙羡为基,依托水网,全力袭扰曹洪粮道!延缓其进攻江夏的步伐!不求决战,只求拖住!为庞统和北地探报…争取时间!”刘晔的声音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此乃生死时速!在曹操魔功大成之前,在曹洪攻破江夏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火德之鼎!”

密议结束,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刘晔独自留在密室,看着玉璧上那不断膨胀的邺城血光,又看向沉睡的荀彧和昏迷的黄承彦,最后目光落在怀中裂纹遍布的玉玺上。

“火德之鼎…你到底…在何方?”他低声呢喃。希望渺茫,却不容放弃。荆襄的命运,天下的气运,都系于这渺茫的希望之上。而年幼的孙绍,也在这暗流汹涌的江陵城中,悄然开始了他的复仇与蛰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