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瞬间刺破了庐江城的死寂!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如同滚雷般的战鼓声!鼓点密集、狂暴,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从漆黑的江面上滚滚而来!
“敌袭!江东狗夜袭!”
“火!火船!好多火船!”
“水寨!水寨着火了!快救火啊!”
城头上瞬间炸开了锅!绝望的嘶喊、惊恐的尖叫混杂着兵刃碰撞的铿锵,彻底撕碎了短暂的喘息!
太史慈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猛地撞开内室的门,冲到城楼高处!眼前的景象,让他这百战悍将也倒吸一口凉气!
漆黑的江面,此刻已被无数跳跃的火焰映照得一片猩红!数十艘、甚至上百艘被点燃的艨艟斗舰、走舸,如同一条条咆哮的火龙,正借着凛冽的东南风,以决死之势,疯狂地撞向庐江水寨的栅栏和停泊在港内的船只!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不断亮起!那是火船上装载的火油罐被引爆!烈焰如同愤怒的巨兽,瞬间吞噬了木质的栅栏和邻近的船只!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个庐江水寨,顷刻间陷入一片火海!刺鼻的焦糊味和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染成地狱般的暗红!
而在火船之后,是黑压压、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江东战船!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火焰山,船体两侧拍杆高高扬起,船头站着密密麻麻、手持强弓劲弩的江东健卒!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楼船上泼洒而下,覆盖了水寨和临近的城头!更有无数悍不畏死的江东兵,顺着钩索,从燃烧的船只残骸和楼船上,如同蚂蚁般攀上水寨的残存壁垒和城墙!
“顶住!放箭!滚木礌石!” 太史慈的怒吼如同惊雷,在混乱的城头炸响!他拔出卷刃的环首刀,身先士卒,冲向一处被江东兵突破的垛口!刀光如同匹练,瞬间将几名刚刚露头的敌人斩落城下!鲜血溅了他一脸,更添几分狰狞!
然而,这一次的攻势,远比上次更加凶猛,更加疯狂!周瑜显然被霹雳车彻底激怒,也看准了刘晔重伤、庐江守军疲惫不堪、霹雳车修复未及发射的致命弱点!他要毕其功于一役,用这焚江煮海的烈焰,将庐江城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城内,太守府。
震天的喊杀声、爆炸声、木材燃烧的爆裂声,如同重锤,狠狠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地面都在微微颤抖。陆逊早已被惊醒,小小的脸煞白如纸,他扑到窗边,看着远处水寨方向映红天际的恐怖火光,听着那如同末日般的喧嚣,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
“霹雳车!快!去北城!准备发射!” 陆逊猛地回过神,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嘶喊,转身就要往外跑。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来……来不及了……” 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令人心悸平静的声音,在榻上响起。
陆逊身体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
只见昏迷的刘晔,不知何时竟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涣散和痛苦,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燃烧到极致的平静!一种看透生死、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竟然在太史慈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地、颤抖地……坐了起来!他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
“主……主公!” 太史慈和陆逊同时扑到榻边,想要扶住他。
“别……碰我……” 刘晔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染血的手,死死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着怀中那方玉玺!玉玺在他掌心,传递出前所未有的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那股灼热,不再仅仅是痛苦,更带着一种疯狂的、亟待宣泄的毁灭性能量!
他涣散的目光,越过惊惶的陆逊,越过杀气腾腾的太史慈,仿佛穿透了屋顶,穿透了熊熊燃烧的烈焰,死死地望向西北方向!望向那片被袁绍大军围困的、名为鄄城的冰原死地!望向那个在绝境中依旧挺直脊梁、守护着曹操最后希望的青衫身影!
荀彧!荀文若!
识海中,玉玺灼热的力量在疯狂咆哮、冲撞!它锁定了!锁定了那个在历史长河中闪耀着智慧光芒、在冰原死地中燃烧着忠诚之火的命格!然而,召唤的代价……刘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残存的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正在被怀中这块贪婪的玉玺疯狂吞噬!这一次召唤,无论成败,都将是他的终点!
没有郭嘉残魂的中和,没有陆逊命格的承载,这是最原始、最狂暴、也是最后的——玉石俱焚!
“嗬……嗬……” 刘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他艰难地抬起那只紧攥玉玺的手,染血的指尖,颤抖着,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嗤!”
锋利的指甲瞬间刺破了单薄的衣衫和皮肉!滚烫的心头精血,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浸透了掌中那方滚烫的玉玺!
“以吾之血……为引……” 刘晔的声音嘶哑,带着灵魂燃烧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以吾之魂……为祭……”
“给我……唤来……”
“荀彧……荀文若!!!”
“轰——!!!”
一声源自灵魂层面的、无法形容的恐怖轰鸣,在刘晔的识海中彻底炸开!
怀中的玉玺,在吸饱了刘晔心头精血的瞬间,爆发出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芒!那不是璀璨的金光,也不是炽热的红光,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到极致的墨色!
墨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瞬间覆盖了刘晔的全身!他身下的床榻、周围的空气,甚至空间本身,都在这墨色光芒下扭曲、塌陷!一道道玄奥繁复、如同星河轨迹般的墨色纹路,以玉玺为中心,在虚空中急速蔓延、勾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刺目的强光。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寂静和……黑暗!
太守府内室,仿佛瞬间被投入了宇宙最深沉的虚空!光线、声音、甚至时间,都被那墨色的星轨纹路所吞噬、扭曲!太史慈和陆逊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墨色的星轨在虚空中旋转、交织,形成一个不断旋转、深不见底的墨色漩涡!
漩涡的中心,一点纯粹的、温润如玉的白色光芒,如同在浓墨中晕开的宣纸,悄然亮起。
下一刻!
一只穿着朴素青色布履的脚,从那墨色漩涡的中心,无声无息地踏了出来。
紧接着,是月白色的衣袂下摆,是束着青玉簪的墨色发髻,是执着一柄素雅羽扇的、骨节分明的手。
一个身影,如同自水墨画卷中走出,从容地、完整地踏出了那旋转的墨色星轨漩涡。
此人身材颀长,面容清癯,眉宇间蕴藉着山岳般的沉稳与深海般的智慧。他双眸温润如玉,却又仿佛蕴藏着洞察世间万物的星河流转。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一柄素净的羽扇,行走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从容气度,仿佛周遭毁天灭地的战火、吞噬一切的墨色漩涡,都只是他身后无关紧要的背景。
他踏足于太守府冰冷的地面,墨色的星轨漩涡在他身后缓缓消散,内室的光线恢复正常,但那片墨色留下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余韵,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青衫文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榻上气若游丝、浑身浴血却死死盯着他的刘晔,扫过旁边如同石化般、虎目圆睁、满脸难以置信的太史慈,扫过那个小脸上写满震撼和茫然的陆逊。
羽扇轻抬,微微颔首。
清朗平和、如同玉磬轻击的声音,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的奇异力量,在充斥着血腥、火焰和喊杀声的内室中清晰地响起:
“颍川荀彧,应召而来。”
“未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刘晔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眼睛上,温润的眸子深处,仿佛有万千星辰在推演生灭,“主公欲安天下,或安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