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妹妹，曾经穿着碎花裙在他面前笑得灿烂的小雨。
他记得那天放学，自己原本要接她回家，却因为一场突发的篮球赛晚去了十分钟。
等他赶到学校门口时，小雨已经不见了。
只有一个戴眼镜的女人牵着她的手，说她是“新来的家教老师”。
现在想来，那个女人，正是陈雪。
沈逸猛地起身，一脚踹翻椅子，冲向房间角落，开始疯狂翻找其他可能被遗漏的线索。
他几乎失去了理智，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柔但坚定的声音：
“沈逸。”
他猛然回头，看到林悦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
她走进来，轻轻关上门，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颤抖的手臂：“你现在不是一个人面对过去。”
沈逸僵硬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告诉我，那一天，你还记得什么？越细越好。”林悦轻声问。
沈逸沉默了几秒，缓缓闭上眼：“我记得，小雨今天穿的是蓝白条纹的校服，头发扎得很整齐。她说要去参加学校的美术兴趣班……她最喜欢画画，总是把画纸折成小动物带回家给我看……”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还有一个细节……那个女人手上戴着一块银色手表，表盘上有只蓝色蝴蝶。”
林悦心中一动，迅速掏出手机调出警方数据库中的嫌疑人特征记录，输入关键词——“女性，戴眼镜，银色手表（蓝蝶图案）”。
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一条记录。
陈雪，心理医生，曾于十年前协助侦办沈小雨失踪案。
她抬头看向沈逸，眼神中多了几分确信：“我们找到了关键人证。”
次日清晨，心理咨询室依旧安静雅致，阳光透过纱帘洒落在地毯上，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的香气。
林悦再次踏入这间诊室，这一次，她的神情比上次更加从容。
陈雪端坐于椅上，依旧是那副温婉知性的模样，微笑问道：“林小姐，你看起来昨晚休息得不太好。”
林悦笑了笑，不急不缓地开口：“我想聊聊‘白屋计划’。”
空气骤然一滞。
陈雪的笑容微微一凝，手中的钢笔轻轻搁在桌上，语气依旧平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林悦直视着她的眼睛，“顾明远随身带着一张照片，背后写着‘小雨，我唯一的遗憾’。他在临终前还念着这个名字。”
陈雪的呼吸略微一滞，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
“还有，‘白屋计划’，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林悦继续追问，语气柔和却不容退缩，“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当作实验对象？”
陈雪终于抬起头，目光凌厉了一瞬，又迅速收敛，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林小姐，心理咨询师的职责是帮助来访者梳理情绪，而不是去挖掘他们不愿面对的过往。”
“可有时候，真正的治愈，始于直面真相。”林悦缓缓道，“顾明远死了，但他留下的一切，正在一点一点揭开你们的秘密。你真的还能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吗？”
陈雪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站起身，将桌上的文件合上，语气恢复了冷静：“林小姐，我觉得今天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林悦也起身，整理了下外套，淡淡一笑：“当然，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她离开诊室时，心跳并未平复。
她知道，她已经触碰到了某个禁忌的核心。
夜晚的风穿过楼宇之间，带着一丝凉意。
林悦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仍回响着陈雪最后那一抹冷笑。
忽然，她停下脚步。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装作没注意，加快步伐，绕进小区侧门，回头望去——
夜色中，一道模糊的红色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巷口尽头。
林悦屏住呼吸，转身快步走进楼道，直到电梯门关闭才松了口气。
她拿出手机，按下语音备忘录，低声说道：
“沈逸，我被跟踪了。”
然后，她按下发送键，等待回应。
此刻她不知道，今晚这场尾随，只是一个开始。
而在暗处，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仿佛在等待某个时机的到来……
林悦发送完语音后，脚步未停，快步穿过楼道，直到进了家门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反锁上门，靠在门后深吸一口气，心跳仍有些紊乱。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沈逸的回信：“你在哪？安全吗？”
她按下通话键，声音平稳但带着一丝紧绷：“我在家，没事。刚才有个穿红衣的人跟着我，我没看清脸，但从身形和步伐来看，不像是普通跟踪者。”
沈逸那边传来翻阅资料的声音，“我们调取你回家路上的监控，看看有没有线索。你别出门，等我消息。”
“我已经到家了。”林悦顿了顿，语气一转，“我想再见陈雪一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想怎么做？”他问得直接。
“以‘患者’身份约她，伪装成寻求心理疏导的样子。我们可以提前布置录音笔，再安排便衣在外面布控。”林悦语速不急，却每句话都透着冷静与坚定，“她在顾明远死后一定很警惕，但如果我能让她误以为我真的需要帮助……也许能从她口中套出更多关于‘白屋计划’的信息。”
沈逸低声道：“你不觉得太危险了吗？”
“比起让一个知情者彻底消失，我更愿意冒这个险。”林悦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最终沈逸轻叹：“好，我同意。但我亲自带队在外围布控，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收网。”
第二天上午，心理咨询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道阴影。
林悦坐在熟悉的沙发上，面前的陈雪一如往常地优雅从容，仿佛昨夜那个脸色骤变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最近情绪怎么样？”陈雪翻开记录本，语气温和。
“不太好。”林悦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眼神疲惫而脆弱，“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做什么事都不安心。”
陈雪微微颔首，没有打断她。
林悦继续说道：“昨晚梦到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母亲失踪前，也曾接受过一位心理医生的帮助。我一直记得那位医生说的话——她说，一个人的心理创伤，如果不被正视，就会以另一种方式爆发出来。”
陈雪的手指在笔记本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林悦捕捉到了这个细微动作，心中已有判断。
她放缓语气，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们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帮助别人，但实际上，真正需要帮助的，是我们自己。”
陈雪抬起头，目光平静：“林小姐，你在暗示什么？”
“童年创伤、人格分裂……”林悦慢慢地说出这两个词，语气像是随意聊天，“这些是不是也曾经出现在你的案例里？或者……你自己身上？”
陈雪的笑容依旧专业，却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感。
林悦轻轻一笑，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顾明远曾让你接触过一个叫小雨的女孩，对吧？她是谁？”
空气陡然一滞。
陈雪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的瞳孔瞬间收缩，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林悦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几秒钟后，陈雪才勉强恢复镇定，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说得没错，我不是在帮助他……我是被操控的那个。”
她喃喃自语：“他说那是为了拯救……拯救那些无法自救的灵魂。”
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了一瞬，风掠过窗边，带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监听器另一头，沈逸坐在临时指挥车内，眉头紧锁。
他听着林悦一字一句引导陈雪开口，心头却莫名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不是第一次怀疑陈雪有问题，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动摇。
这不像一个冷血操纵者的反应。
更像是一个……受害者。
沈逸猛地起身，抓起外套。
“我去趟旧城。”他对副手低声交代，“盯紧她们，如果出现异常情况，立即行动。”
说完，他推开门，走入阳光刺目的街道。
与此同时，林悦还在继续试探。
“所以你们做了什么？”她问，“‘白屋计划’到底是什么？你们究竟想达成什么目标？”
陈雪沉默了很久，终于低声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们相信，人的意识是可以被重塑的。通过极端环境下的刺激，某些隐藏的潜能会被激发出来。顾明远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救赎’那些已经被社会抛弃的孩子。”
林悦心头一震。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连环失踪案。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实验。
而她母亲当年的失踪，也许正是这场实验的开端之一。
沈逸听着耳机中林悦与陈雪的对话，神情越来越沉。
他原本以为陈雪是顾明远的帮凶之一，可她那句“我不是在帮助他……我是被操控的那个”，像是一根针扎进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