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山上,冲天的灵力光柱并未因帝剑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更加集中地笼罩在那残破的小亭遗址上,构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传送灵阵。
就在璇炀被这股庞大的灵力压得几乎窒息时,洛云晚那沉稳淡然的声音,仿佛跨越空间,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凝神静气,运转回生真诀,护住心脉核心。顺应此阵灵力流转,不可抗拒……此乃你破除死局,遁去‘一’之生机的唯一途径。”
绝境之中,这声音如同指路明灯。
璇炀不再有任何杂念,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依言闭上双眼,全力运转起洛道长所授的回生真诀。
一丝丝微弱的灵力自枯竭的丹田重新滋生,艰难地护住心脉,并尝试着与周身那浩瀚而温和的传送阵灵力建立联系。
渐渐地,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了阵法的一部分,被那璀璨的光柱温柔地包裹、托起。
在他意识即将被传送之力彻底淹没的最后一刻,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道无比熟悉、正带着满脸焦急与愤怒狂奔而来的身影……
是……楚辰……
一滴混合着复杂情绪——有获救的庆幸,有未能亲手报仇的不甘,有对挚友的牵挂,更有对未来的迷茫——的泪珠,自少年眼角悄然滑落。
下一刻,灵阵光芒爆闪到极致!
“嗡——!”
强光过后,灵力光柱与小亭遗址上的璇炀,一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焦黑的阵图痕迹。
——
“璇炀——!!!”
楚辰恰好赶至,亲眼目睹了璇炀被传送光柱带走的一幕。
他双手猛地紧握成拳,骨节发出“嘎吱”的爆响,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被无尽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充斥,猛地转向场中仅存的冷梵天与艰难爬起的冷知枫!
“此地……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古老的传送阵!” 冷梵天亦是面露惊容,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最终竟是这个结果。
感受到楚辰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冷哼一声,“怎么?你想在此地为他报仇?”
此行虽得了些历练,见识了神兵,但最重要的“生死劫”未能亲手斩断,反而让其遁走,让他心中憋闷,但也隐约觉得,或许真是时机未至。
楚辰没有立刻动手,他快步走到璇炀消失的地方,仔细搜寻,却一无所获。
他强压下立刻撕碎对方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寒刺骨,如同宣誓般对着冷梵天道:
“你的命,暂且留着。日后……自会有人来取!”
冷梵天面无表情,自然明白他意指璇炀。
但他道心坚定,对此威胁并不在意,只是如今状态不佳,并非死战之时。
他冷漠地转身,准备与冷知枫离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楚辰手中那柄已然收敛了光华、却依旧难掩其非凡本质的暗金长剑。
那柄神兵,竟然……认他为主了?!
冷梵天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心中首次对这个长相颇为英俊的少年,升起了一丝真正的忌惮。
楚辰紧握苍天帝剑,站在原地,望着璇炀消失的方向,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冷梵天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决绝的光芒。
清风山的夜,重归寂静,但命运的齿轮,却因今夜之变,转向了无人可知的远方。
…
冷梵天与负伤的冷知枫刚走出不远,身旁的空间便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
一道漆黑的裂缝无声无息地撕裂开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虚空波动。
紧接着,一位身着宽大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下的老者,脚踏虚空凝结的黑色羽阶,缓步而出,正是魂老——魂武。
他此刻的状态显然不算完好,虽然气息依旧深沉如渊,但袍角有些破损,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周身隐隐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显示他确实受了不轻的伤。
冷梵天目光扫过,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记得清楚,当初在秘境道场外,魂老与其他三位宗族的护道者,联手破开封印后,便言明要去见一位“老朋友”,怎会弄得一身伤回来?
魂武现身,先是淡漠地扫了一眼狼狈的冷知枫,随即目光落在冷梵天身上,见其安然无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开口:“冷公子,此间事由,老夫已大致知晓。看来,这‘生死劫’果然非比寻常,非是凭借些许外力或提前布局就能轻易斩断的。”
他话锋一转,看向冷梵天手中那已恢复原状的黑羽:“这‘冥羽’用得可还顺手?那便赠与公子了,当做此番老夫未能护持周全的补偿吧。”
冷梵天深知这黑羽的威力,尤其是其针对魂体的特效,乃是不可多得的异宝。
他毫不推辞,微微颔首,便将黑羽收起:“多谢魂老。”
交代完冷梵天这边,魂武那隐藏在阴影下的目光,便如同实质般,越过众人,牢牢锁定在了楚辰手中那柄已然光华内敛、却依旧难掩其煌煌帝威的苍天帝剑之上。
即便是以他的见识与定力,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炙热。
他略一沉吟,声音放缓,带着一丝看似温和实则深藏算计的意味,开口道:“这位小友,气度不凡,想必便是楚家的少主了吧?果然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幸会,幸会。”
楚辰此刻心系璇炀安危,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对魂武这虚伪的客套充耳不闻,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璇炀消失的地方,手中帝剑握得更紧。
魂武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暗中运转魂力,一只手掌藏在袖袍之下,指尖微不可察地勾勒起来,一股极其隐晦、专门针对神识与气机牵引的诡异波动,如同无形的蛛丝,悄无声息地向着楚辰蔓延而去。
他意在干扰楚辰与苍天帝剑刚刚建立的初步联系,甚至试图留下一个难以察觉的印记,以待日后图谋。
以他之能,对付一个初得神兵、心神激荡的年轻修士,自信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更何况他顾忌楚家背景,出手极其克制,绝不会留下明显伤痕。
然而,就在他那缕阴损魂力即将触及楚辰的刹那——
“哪来的野狗……在此狺狺狂吠,是活腻了么?”
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之威的声音,突兀地在楚辰身后响起。
随着话音,一位身着苍绿色锦袍、气质沉凝如渊岳的中年男子,仿佛自古松影中走出,悄然出现在楚辰身侧。
他面容古朴,眼神深邃,站在那里,便自然有一种镇压四方、令风云止息的无形气场。
正是楚辰之父,楚萧云。
他甚至未曾正眼去看魂武,只是淡漠地吐出几个字,却字字如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不是自己的东西,别惦记。”
“滚吧。”
举止从容,言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挥斥方遒的上位者威严。
冷梵天闻言,眉头顿时紧皱,对方言语间的蔑视让他心中愠怒,正欲开口反驳——
“少主,慎言!”
一只枯瘦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掌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正是魂武。
只见这位向来神秘强大的护道者,此刻竟微微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急声道:“老奴……知道了。我们这就走。”
冷梵天心头巨震,愕然看向魂武。这一看,更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魂武那原本完好藏于袖中的一条手臂,此刻竟齐肩而断,被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丝毫鲜血流出,却萦绕着一股令他灵魂都感到刺痛的毁灭性气机!
而他,竟完全没看清对方是何时、如何出的手!
魂武甚至不敢当场运功接回断臂,可见其对楚萧云的畏惧到了何种地步!
魂武再不敢多言半句,拉着冷梵天,与勉强压住伤势的冷知枫一起,几乎是仓惶地撕裂空间,瞬间消失不见。
待那令人压抑的气息彻底离去后,楚辰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转身面向那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语气坚定而沉凝:
“父亲,此间事了……我们,该回楚家了。”
楚萧云闻言,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细微的波动,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压抑已久的惊喜与欣慰。
他等了太久,终于等到了儿子主动说出这句话。
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尤其是那残留着白景天悲壮气息的地方,沉声道:“嗯。不过在此之前,按照你的想法,应该会先妥善料理白家的后事。白景天……嗯,白家之事你自己去做吧。”
楚辰默默点头,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慨。
在他赶来之时,白家就已经陷入了毁灭般的打击,整个家族差点被人灭门。
曾经在这偏远小镇,好不容易做到一家独大的白家,恐怕自此之后,将彻底成为历史了。
夜色深沉,清风山终于重归寂静,唯有那吹过的山风,仿佛还在低语着今夜发生的惊心动魄与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