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时光,在星尘老祖刻意放缓的节奏中悄然流逝。他没有如热锅蚂蚁般再去归墟宗门前转悠,也没有再对着水镜练习“如何自然不做作地微笑”。他谨记着智囊团的核心告诫——**做星尘,而非追求青岚**。
于是,他回到了星耀神域最深处那片由他亲手开辟、引纯净星尘之力滋养的星辰花海。花海深处,有一眼天然形成的泉眼,泉水清冽甘甜,蕴含着一丝最原始、最温和的星辰本源气息,被神宫中人称为“星髓泉”。这泉水,他过去只用来烹制最顶级的灵茶或沐浴,从未想过与人分享。
此刻,他蹲在泉边,取出一只最普通的青玉葫芦(特意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凡物,连灵器都不是),小心翼翼地灌满清澈的泉水。泉水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感。
接着,他来到了神宫后厨——一个他几百年来可能都没踏入过几次的地方。在厨娘们惊骇欲绝、以为老祖要炸厨房的目光中,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最基础的、刻画着保温阵法的食盒。
“本座……我要做点心。”他宣布,语气带着一种“我要征服星海”般的郑重。
然后……一场灾难开始了。
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循环往复,案板上最终堆起了一座倔强的小山。
塑形?脑子里想的明明是精巧可爱的星辰花模样,手里捏出来的却是些奇形怪状、歪瓜裂枣的面疙瘩。
控制火候?神念微操星辰易如反掌,控制凡火却手忙脚乱,不是差点烤焦,就是里面还夹生。
调味?更是灾难现场。甜了?加点盐!咸了?再加糖!最后端出来的成品……颜色诡异,形状抽象,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
星尘老祖看着食盒里那堆勉强能称之为“点心”的、形态各异的“艺术品”,俊脸上沾着面粉,额角挂着汗珠,眼神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倔强。
“心意要真……形式要简……目的要纯……”他默念着千面魔君的箴言,咬着牙把食盒盖子盖好,“不管了!这就是本座……我!亲手做的!爱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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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宗,青岚道场。
庭院依旧清幽,星辰古树下,青岚正在闭目打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创生道韵。几只毛茸茸的小兽(包括那只星光兔)在她脚边的草垫上睡得四仰八叉,肚皮圆滚滚的。石桌一角,那捧星辰花依旧绽放着宁静的清辉,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精神了些。
空间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青岚并未睁眼,但长长的睫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星尘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口。依旧是那身朴素的墨色布袍,青玉簪束发。只是这次,他手里没有抱着花束或小兽,而是提着一个朴素的食盒和一个……同样朴素的青玉葫芦。
他站在那里,脸上没了上次的忐忑,却多了几分……视死如归般的平静(或者说是对那盒点心的绝望?)。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庭院。
几只小兽被惊动,纷纷抬起头。那只星光兔幼崽似乎还记得他,小鼻子耸动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食盒。
星尘走到石桌前,将食盒和青玉葫芦轻轻放下。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等青岚从入定中醒来。
片刻后,青岚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目光扫过星尘,落在那两样极其“朴素”的东西上。食盒是最基础的款式,青玉葫芦更是凡物,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
“宗主。”星尘微微躬身,声音平静,“今日路过神域星髓泉,泉水清冽,想着或许……能入茶。”他指了指青玉葫芦,“便取了一葫芦。”
他又指了指那个食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自暴自弃的坦诚:“这个……是我自己……试着做的点心。手艺粗陋,不堪入口。宗主若觉污眼,弃之即可。”
他说完,便垂手侍立一旁,不再多言。没有期待的眼神,没有刻意的解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结果如何,已不在意。
青岚的目光在那朴素的青玉葫芦和那个盖得严严实实、仿佛封印着什么恐怖存在的食盒之间流转。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先拿起了那个青玉葫芦。
拔开塞子。
一股极其清新、纯净、带着丝丝凉意和星辰本源气息的泉水清香,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庭院里的草木气息。这香气不浓烈,却直透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青岚倒了一点在掌心。泉水清澈无比,不含丝毫杂质,在星光下折射出纯净的光芒。她指尖沾了一点,送入唇边。
清冽!甘甜!带着一种仿佛能洗涤神魂的纯净感!比归墟宗最上等的灵泉更添一分星辰的浩瀚与生机!这绝非普通泉水,是真正的天地灵粹!
青岚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看向星尘。
星尘只是平静地回望,眼神清澈:“神域深处偶得,觉得……尚可。”
青岚微微颔首,将葫芦放下。目光转向了那个食盒。
她伸出素白的手指,轻轻打开了盒盖。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糊、过甜、还有一丝奇怪咸香的诡异气味,幽幽地飘了出来。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几块……嗯,姑且称之为“点心”的东西。颜色深浅不一,有的边缘焦黑,有的中心塌陷,形状更是千奇百怪,有像扭曲星辰的,有像压扁云朵的,还有一块……勉强能看出是个兔子的形状,但耳朵一长一短,眼睛位置还点着两粒可疑的、可能是果干的东西。
这卖相……实在是一言难尽。
趴在草垫上的那只星光兔幼崽好奇地凑过来,小鼻子嗅了嗅盒子里散发出的复杂气味,然后……嫌弃地打了个小喷嚏,扭过头,用小屁股对着食盒,继续睡觉去了。
青岚的目光从食盒里的“艺术品”,缓缓移到了星尘脸上。
星尘的表情依旧平静,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他强作镇定地移开视线,假装在看古树的叶子。
庭院里一片寂静。
只有那诡异的点心气味在顽强地扩散。
就在星尘几乎要忍不住抬手把食盒盖回去的时候……
青岚动了。
她没有像星尘预想的那样皱眉或者直接拂袖毁掉这堆“垃圾”。
她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极其精准地,避开了那块焦黑最严重的,也绕过了形状最扭曲的,最终……拈起了那块勉强能看出兔子形状、耳朵一长一短的点心。
在星尘惊愕(甚至有点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青岚将那枚小小的、卖相凄惨的点心,送到了唇边。
她微微启唇,贝齿轻轻咬下了一小口。
动作优雅,神情平静,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
星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完了完了!要被毒死了!要被当成蓄意谋害归墟宗主的罪人打出去了!
青岚细嚼慢咽。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是那副清冷如月的模样。既没有皱眉,也没有吐出来,只是平静地咀嚼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她将那一小口点心咽了下去。
然后,她放下了剩下的大半块兔子点心。
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到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星尘脸上。
在星尘绝望的等待中,青岚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
“水留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盒造型抽象的点心:
“点心……拿走。”
星尘:“……” 悬着的心,咚一声砸回了肚子里。果然……还是不行啊!他认命地、带着一丝沮丧,伸手去拿食盒。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食盒边缘时,青岚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补充了一句:
“下次……”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那只正用屁股对着点心的星光兔幼崽,又落回星尘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点冰渣子?
“**糖……放太多了。**”
星尘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青岚。
她……她刚才说什么?
“下次”?!
还有……“糖放太多了”?!
这……这算点评?!这算……**指导**?!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瞬间冲垮了星尘所有的理智堤坝!比上次喝茶下棋还要猛烈一万倍!
他努力想绷住脸,维持“星尘”的平静人设。
但嘴角,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向上、向上、再向上!
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如同星河倒卷般璀璨的光芒!
“是……是!宗主!我记住了!下次……下次一定少放糖!” 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狂喜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听起来……傻气十足。
他甚至没敢再多看青岚一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当场笑出声或者手舞足蹈。他飞快地抓起那个“污眼”的食盒,对着青岚深深一躬,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飞快地“逃”出了庭院。
直到冲出归墟宗山门老远,确认周围再无旁人。
“哈哈哈哈——!!!!”
星尘老祖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星海里蹦跳着,挥舞着手里那个装着“失败品”的食盒!
“她说‘下次’!她说‘糖放太多了’!哈哈哈哈!她还吃了!她真的吃了一口!!”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超新星爆发,将他彻底淹没!
他抱着食盒,如同抱着绝世珍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万相!千面!老星头!你们听到了吗?!她点评我的点心了!她说下次!下次啊!!!哈哈哈哈——!!!”
星耀神宫万象阁内,再次被这充满“油腻”幸福感的癫狂神念冲击波淹没。
智囊团们看着神念中传递过来的、那张笑得比太阳还灿烂、抱着食盒在星海里蹦迪的俊脸,再次集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连万相智者光团都懒得叹息了。
光芒只是极其微弱地、认命般地闪烁了一下:
“老祖……”
“您高兴……就好……”
“只是……”
“下次做点心……”
“**求您……放过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