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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

如同初生婴儿浸泡在羊水中的、绝对而纯粹的温暖。意识在这片熔金的光芒中沉浮,没有边界,没有重量,没有恐惧,也没有时间。阿狸感觉自己仿佛彻底融化了,化为这片古老熔心的一部分,与怀中那小小的、散发着同源光芒的生命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婴儿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那曾经狂暴的熔岩纹路,此刻如同精美的暗红刺绣,柔和地烙印在他小小的皮肤上,散发着与周围熔金光芒和谐共鸣的微光。他小小的拳头微微蜷着,贴在阿狸的胸口,传递着令人心安的生命脉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包裹着他们的熔金光芒,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失重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是温和的托举。阿狸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柔韧的力量轻轻推送着,向上浮去。

暗红的熔岩浆流再次出现在视野下方,粘稠地流淌着。那个巨大的、无形的气泡重新包裹了他们,隔绝了恐怖的高温,稳稳地向上漂浮。

意识渐渐回归。阿狸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他依旧沉睡,小脸红润,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穿越和熔金光芒的洗礼只是一场梦境。唯有皮肤上那些稳定发光的熔岩纹路,证明着一切都真实发生。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熔岩之海,翻涌着暗红的光芒。但这一次,她的感知似乎变得不同了。她能隐约“感觉”到这片熔岩之海下方,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如同沉睡山脉般的生命意志。它不再让她恐惧,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安心感。那意志是这片熔心的核心,是婴儿体内那“熔血”的源头,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守护者。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冰冷和恶毒执念的异样波动,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一滴水珠,猛地刺穿了这片熔岩之海那浩瀚而温和的意志场域!

嗡——!

整个熔心空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下方流淌的暗红浆流瞬间变得狂暴,巨大的气泡疯狂破裂,喷溅出灼热的流火!一股带着硫磺恶臭的黑色烟气,如同毒蛇般,从熔岩海深处某个角落猛地窜起,迅速弥漫开来!

那浩瀚的熔心意志被瞬间激怒!一股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纯粹毁灭性的怒意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阿狸感到包裹他们的无形气泡剧烈晃动,一股冰冷的杀意锁定了那股黑色烟气的源头!

是姜红叶!她进来了!她用某种亵渎的方式,强行打开了通往熔心的门!

阿狸的心瞬间沉到谷底!那个疯狂的女人,竟然追到了这里!

她下意识地抱紧婴儿,目光惊恐地搜寻着那黑色烟气的来源。只见在下方熔岩海一处相对靠近边缘的、如同暗礁般凸起的黑色岩石平台上,一个渺小的身影正艰难地站立着!

正是姜红叶!

她左臂依旧包扎着,但包扎的布条上浸满了新鲜的血迹,显然伤口在强行闯入的过程中再次崩裂。她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嘴角挂着血丝,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痛苦、狂喜和贪婪的火焰!她手中,死死攥着那块阿狸遗落的、刻着苍狼图腾的暗红石头!石头正散发着不稳定的、忽明忽暗的红光,与熔心空间的能量激烈冲突着!

在她脚下,那黑色的岩石平台上,赫然残留着一大片刺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迹!那是她残忍血祭同伴留下的污秽!

“嗬…嗬…找到了!”姜红叶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瞬间穿透了流淌的熔岩浆流,死死锁定了上方漂浮在气泡中的阿狸和她怀中的婴儿!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婴儿身上那稳定发光的熔岩纹路!

“熔血…圣痕…是我的!”她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顾熔心意志那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威压和周围狂暴的熔岩流火,竟然挣扎着,试图催动手中那枚骨雕挂坠的力量,想要在光滑的平台上站稳,甚至向上攀爬!

然而,熔心的意志不容亵渎!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的恐怖咆哮,伴随着下方熔岩海更加剧烈的翻腾,猛地爆发!一道纯粹由熔岩构成的、粗大如巨柱般的赤红火流,如同愤怒巨神的吐息,从深渊中狂暴喷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轰向姜红叶立足的那块黑色岩石平台!

“不!”姜红叶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她拼命催动骨雕挂坠,一层惨绿色的、带着不祥气息的能量光晕瞬间笼罩了她!同时,她将手中那块刻着图腾的暗红石头猛地挡在身前!

轰——!!!

赤红的熔岩火流狠狠撞上了惨绿光晕和暗红石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阿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抱紧婴儿。恐怖的能量冲击波让包裹他们的气泡剧烈震荡,如同怒海中的孤舟!

光芒散尽。

姜红叶立足的那块黑色岩石平台,连同周围一大片熔岩海面,被彻底汽化!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翻涌着赤红浆泡的凹陷!

姜红叶的身影消失了!

死了吗?

阿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搜寻着。熔岩在沸腾,赤红的浆泡破裂,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突然!

在爆炸边缘,一处相对平静的熔岩海面下,一个被惨绿色光晕包裹、浑身焦黑、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影猛地浮了上来!是姜红叶!她竟然还没死!

那枚骨雕挂坠悬浮在她焦黑的胸前,散发着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惨绿光芒,勉强护住了她最后一丝生机。她手中那块暗红石头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在那恐怖的爆炸中彻底粉碎或沉入了熔岩深处。

姜红叶的身体在熔岩中沉浮,惨绿的光晕在赤红浆流的侵蚀下剧烈波动,发出滋滋的哀鸣。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焦黑的脸上凝固着最后的惊恐和不甘。

熔心的意志似乎对这个渺小亵渎者的彻底败亡失去了兴趣,那毁灭性的怒意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狂暴的熔岩海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缓慢流淌。

结束了?

阿狸看着在熔岩中沉浮、仅靠那惨绿挂吊维持最后一丝生机的姜红叶,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疯狂的女人,终于为自己的贪婪和残忍付出了代价。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

异变陡生!

姜红叶胸前那枚悬浮的骨雕挂坠,惨绿的光芒猛地剧烈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极其暗淡、近乎透明的灰白色影子,如同烟雾般,猛地从骨雕挂坠中逸散出来!

那影子极其模糊,扭曲不定,却依稀能辨认出宽大的袍袖和深陷的眼窝轮廓!是那个巫鬼的残魂!它竟然没有彻底消散,而是不知用了什么邪法,将最后一丝残魂寄托在了这枚骨雕挂坠之中!

那灰白残魂如同幽灵般,瞬间扑向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姜红叶那焦黑的身体!它没有实体,却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充满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意念!

“嗬…躯壳…熔心…力量…”

一道破碎到无法辨识、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意念尖啸,狠狠刺入阿狸的意识!那残魂竟然想趁着姜红叶灵魂濒临破碎、身体重伤垂死的瞬间,强行占据她的躯壳!

惨绿的光晕剧烈波动,试图抵抗这来自内部的侵袭!姜红叶焦黑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苦嘶鸣!她的眼皮剧烈颤动,似乎想要睁开,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挣扎!

夺舍!

巫鬼的残魂,要夺取姜红叶的肉身!

阿狸被这邪恶而恐怖的一幕惊呆了!她抱着婴儿,下意识地向后飘退,远离那片正在上演灵魂争夺的恐怖区域!

熔心的意志似乎也被这发生在自己领域内的、亵渎灵魂的邪术再次激怒!一股冰冷的、带着净化意味的威压再次扫过!试图将那不属于此地的残魂彻底碾碎!

然而,那巫鬼残魂的怨念和执念实在太强!它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姜红叶濒临破碎的灵魂,不顾熔心意志的碾压,疯狂地撕扯、吞噬、试图取而代之!

姜红叶身体的抽搐越来越剧烈,焦黑的皮肤下,诡异的灰白色和惨绿色光芒交替闪烁!她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时而像她自己的痛苦嘶鸣,时而又像是巫鬼那破碎的砂砾摩擦声!

一场无声的、却更加凶险万分的灵魂厮杀,在熔岩火海之上,在熔心意志的注视下,惨烈上演!

阿狸抱着婴儿,悬浮在相对安全的熔岩海上方,看着那具在赤红浆流中沉浮、被两股邪恶力量争夺撕扯的焦黑身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姜红叶的疯狂带来了毁灭,而巫鬼的残魂,则带来了更深沉的、亵渎生命的恐怖。

这熔心圣地,隔绝了风雪,隔绝了追兵,却隔绝不了人性的贪婪和远古的怨毒。婴儿暂时安全了,但更大的阴影,却在这片燃烧的绝地中悄然滋生。她看着怀中沉睡的婴儿,看着他身上那稳定发光的熔岩纹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了心头。守护这孩子的道路,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漫长和凶险。

* * *

“砰!”

沉重的堡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石锤那绝望凄厉的哀嚎和呼啸的风雪彻底隔绝。石屋内的空气并未因此而轻松,反而更加凝滞,如同冰冷的铁水灌满了每一个角落。

石墨背对着门口,魁梧的身影在狭窄的窗口投下巨大的、如同山岳崩塌前兆般的阴影。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木牌尖锐的碎片深深嵌入掌心,混合着鲜血和木屑,一片狼藉。石锤被拖出去时那如同死狗般的模样,石叶揭穿真相时眼中的悲伤和指控,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暴怒和权欲蒙蔽的心上。

豆种碎了。被石锤那恶毒的羞辱逼得阿狸在绝望中亲手毁灭。那个抱着苍狼婴儿、在风雪中走向绝地的身影,那决绝的、被碾碎的尊严……他当时看到的只有背叛和践踏,却从未想过那毁灭背后,是怎样的屈辱和绝望!

悔恨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比手臂上被木刺扎伤的疼痛更甚百倍。

“哥…”石叶微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担忧,从草垫上传来。

石墨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缓缓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铁人。他走到石叶的草垫前,蹲下身。那双曾经燃烧着征服火焰、此刻却布满血丝和深不见底疲惫的眼睛,落在妹妹苍白如纸、嘴角残留血迹的脸上。

“小叶…”石墨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他伸出手,想擦掉妹妹嘴角的血迹,指尖却颤抖得无法触碰。

“阿狸姐姐…孩子…”石叶的泪水无声滑落,眼中充满了悲伤和祈求,“他们…不能死…去找…”

“报——!!!” 传令兵那带着死亡气息的嘶吼如同惊雷,再次炸碎了石屋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悲怆温情!

“首领!战锋队…岩羊寨…苍狼残部…白毛子…伏击…石斧队长…战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石墨的心口!也砸在石屋每一个人的心头!

败了!他派出的、凝聚着铁砧堡最后精锐和暴怒意志的战锋队,竟然败了!石斧,他最信任的猛将之一,战死了!苍狼残部竟然和白毛子勾结在了一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苍狼的反扑!意味着雪原上其他觊觎铁砧堡的势力看到了机会!意味着铁砧堡的覆灭之灾,就在眼前!

“噗——!” 巨大的打击和急怒攻心之下,本就重伤虚弱的石叶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的鲜血!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神迅速涣散,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

“小叶!”石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悔恨和暴怒!他猛地扑到草垫前,用沾满自己鲜血的大手死死按住石叶不断涌血的胸口,却根本无法阻止那生命的流逝!“医师!快叫医师!!”

石屋瞬间乱成一团!留守的医师连滚爬地冲过来,看到石叶的情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内腑…伤势太重…又急怒攻心…这…这…”老医师颤抖着,声音充满了绝望。

“救她!不惜一切代价救她!”石墨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住老医师,那目光中的疯狂和绝望让老医师浑身发抖,“她若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需…需要…百年以上的老山参…或者…雪莲心…吊住心脉…才…才有一线希望…”老医师结结巴巴地说出最后一丝渺茫的可能。

百年老山参?雪莲心?在这严冬绝境,铁砧堡连果腹的豆子都没有,去哪里找这等吊命的奇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石屋的每一个人。连石墨那狂暴的威胁,此刻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渐渐冰冷的妹妹,那双曾经睥睨雪原的眼睛,第一次被巨大的、无助的恐惧填满。

就在这时——

“雪…雪莲…”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游丝般,从石屋角落一个一直沉默的、负责整理药材的学徒口中响起。

所有人猛地转头看向他!

那学徒被这么多目光盯着,吓得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阿…阿狸医师…她…她以前…采药回来…晒过…几片…干雪莲瓣…很…很老…她说…是…是以前…苍狼部圣山…采的…宝贝…收…收在…她北坡…石洞…的…药箱…最底层…”

阿狸?!北坡石洞?!

石墨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被他判决为“等死之地”的废弃石洞?!

悔恨、痛苦、绝望、还有最后一丝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疯狂希望,瞬间在他胸中炸开!阿狸!只有阿狸!只有她懂得那些药材!只有她可能还留着那救命的雪莲!

“北坡石洞!!”石墨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他小心翼翼地将石叶交给旁边手足无措的医师,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摇晃,但那双眼睛却燃烧起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毁灭的火焰!

“备马!点人!跟我去北坡石洞!”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再看任何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石屋,冲向马厩的方向!

为了妹妹!为了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为了…那个被他亲手逼入绝境的女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必须找到那可能存在的雪莲!也必须…找到她!

风雪呼啸的铁砧堡,沉重的堡门再次开启。一队精悍却带着悲怆和决死之气的骑兵,簇拥着他们如同困兽般疯狂的首领,冲出堡垒,顶着凛冽的寒风,朝着那片被风雪覆盖、象征着死亡与放逐的北坡石洞,疾驰而去!马蹄踏碎冰雪,卷起漫天雪尘,如同奔向最后的救赎,也如同奔向更深的罪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