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霜奔下城楼,打开城门。
萧序跳下马,朝她跑来。
他一把抱起叶绯霜,转了好几个圈。
叶绯霜摸了摸他凉冰冰的脸,怀疑自己还是在做梦:“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阿姐啊。”
“不是,你……你爹娘怎么会让你来的?”
“哼,他们留不住我。”萧序又想拱她,但是怕冰到她,于是更紧地抱住,“阿姐,我只要你,别的什么都不要。”
大桶和姜山都比不上他的阿姐。
叶绯霜带着萧序回了谢府。
铁莲她们跟她一起住在这里,见到萧序还很惊讶:“萧公子?”
萧序没搭理她们,他眼里只有他的阿姐。
铁莲她们对此也早就习惯了。
“怎么穿这么点?”叶绯霜摸了摸萧序的衣服,“真不怕给你冻坏了。”
“不冷!”
赶来的路上,只要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的阿姐,他心中就仿佛燃了一团火,一点儿都不冷。
叶绯霜把火盆烧得更旺,让人找了厚衣服来,又让他去沐浴更衣。
萧序打了好几个喷嚏,叶绯霜等他收拾好后把他立刻塞进了被子里。
他还张开被子邀请:“阿姐来躺。”
“躺什么躺。”
叶绯霜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
她坐在床边,一副审问的架势:“你是怎么与你爹娘说的?”
“我说要来找我阿姐。”
“只是这样?我不信。”
萧序吸吸鼻子:“好吧,我说他们要是不放我来,我就抹……不吃饭。”
叶绯霜立刻抓被子,要看萧序的脖子,萧序急忙抬手挡。
他越挡越有鬼,叶绯霜和他打成一团,萧序不敢使力,只能认命地被她扒开衣领。
他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颜色很深。
这是利刃割破、流了血结了痂留下的痕迹。
而且还不浅。
叶绯霜狠拍他一下:“萧悬光!”
萧序“呜”了一声,立刻拉住她的手:“阿姐,你不要生气嘛。”
叶绯霜瞪着他。
萧序又打了两个喷嚏,再说话时带上了鼻音:“阿姐~”
他把脸埋进她手心里:“我就是吓唬他们一下,我没想着死。我要是死了,我还怎么来找你呀?”
叶绯霜捏了捏眉心:“那是你爹娘,你这样他们多难过啊。”
萧序说:“不知道。”
他感受不到。
叶绯霜愣了一下,而后了然。
他和陈宴还是不一样。
陈宴的情感感知正常,也想象过自己的父母,所以等真的找到了家,他心中的亲情就会被唤醒。
而萧序不在乎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并且他也从来没想过回家。
他对情感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他阿姐,也只反馈给他阿姐。
以至于回了大晟,他也没有归属感。见到大晟帝后,他也萌生不出任何亲情。
爹娘?和陌生人无异。
见到他,他们的确又哭又笑。见他闹着要走,他们也的确很伤心。
但是抱歉,萧序无动于衷,和他们没有任何情感链接。
“阿姐,我答应他们,我有时间会回去看他们的。”萧序咬她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说,“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都这样了,叶绯霜有什么办法。
她只得说:“好。”
要睡觉了,萧序却不让她走。
“阿姐,我害怕。”他用水润润的眼睛望着她,“这里好陌生,我睡不着,你陪着我。”
叶绯霜又去抱了一床被子,躺在外侧。
萧序不老实,往她被子里拱。
“不许闹,漏风。”
萧序只好不钻了,但人还是往她身边凑了凑:“阿姐,我好高兴。”
叶绯霜叹气:“江山都没了还高兴。”
“和阿姐在一起我就高兴。阿姐,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叶绯霜眼眶又发酸了:“傻子。”
“嗯嗯,阿姐的傻子。”
——
陈宴在陈家过了一个无比热闹的新年。
但他其实不太适应,一是因为太热闹了,二是因为那些人老想给他说媳妇。
就连陈夫人也问:“涧深,你真的不想娶妻吗?你看你四弟,家有贤妻,日子多和美啊。”
陈宴承认他那四弟妹是个能干的人,陈府过年的大多事项都是她操办的,给陈夫人可省了不少心。
陈宴道:“祖父已经为儿子安排好了官职,等过了二月就能进京赴任了。儿子只想立业,目前还不想成家。”
陈夫人叹气:“你也老大不小了……”
陈宴温和一笑,不多言。
不过很快,陈宴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因为叶绯霜传信说要来看他了。
太后病了,有些严重,叶绯霜要回京探望。
她特意选了经过颍川这条路,顺道来看看他。
陈宴从接到信就开始欢喜。
日盼夜盼,总算把她盼来了。
看到她身边的萧序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等叶绯霜说明后,陈宴才了然。
他对萧序都生出了几分敬佩。
他让人拿了千日春,在醉花阴亭接待他二人。
他们谈天说地、开怀畅饮,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
酒过三巡,叶绯霜问他们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他们希望都自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然后她说,她希望他们可以做明君、贤臣,她自己则要做大昭第一个女将军。
“祖父为我安排了官职,我快要进京了。”陈宴说,“我会做一个好官,做一个贤臣。”
他时刻记得她的话——和她守望相助。
这是他不断向前的动力。
一直畅饮到深夜,叶绯霜和萧序才离开。
陈宴固然不舍,但知道她还要赶去京城。
不知道她会在京城待多久,等他去赴任时,她还在不在。
其实他好想和他们一起走,但陈文益那边还有诸多事务,无法脱身。
长大就是不好。
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愿意做那个日日在公主府侍弄花草的小郎君。
那时多好啊,一抬眼就能看到意中人。
叶绯霜赶回京城的第三日,萧太后崩。
举国哀痛,叶绯霜亦非常难过。
这位老人给了她许多爱与关怀,她是一位非常好的祖母。
她想,人要是不用经受离别该多好。
但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长大的代价,就是要将以前得到的慢慢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