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被彻底推开。
先是一阵阴风吹过，紧接着一股木材和草木浆交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院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除此之外，院子的四周除了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都被白布围了一圈，地上还飘着一些零散的纸钱。
经历过上次自导自演的绑架事件后，季狸已经充分了解棺材的作用，季狸的瞳孔骤缩，下意识亮出指甲，深深嵌入赵貌斯的胳膊里，这是猫察觉到紧张危险后，本能做出的防御姿态。
赵貌斯没有因为胳膊上的疼痛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反而将另一只手伸到季狸的鼻息下，让季狸嗅闻熟悉的气味进而不再害怕。
“房子是从外落了锁的，棺材也被钉了钉子，不用害怕，就算真的有东西也出不来。”赵貌斯看着缩在袖子里的季狸说道。
季狸歪着脑袋抖了抖耳朵，跳在地上变成人形后就紧紧跟在岁桓他们身后。
小幺知道季狸怕鬼，故意落后一步，主动牵上季狸的手。
岁桉看了周围一圈，又伸手拽了拽锁在正屋门上的锁头，“这锁是好的，屋子里藏不了人，如果杨长保说得是真的，那一排穿着奇装异服、不人不鬼的东西藏进巷子里，那么这间院子顶多也就这口棺材能塞得下两三个人，不过这棺材又已经被钉棺了，也不太可能。”
岁桓用手摸了一把棺盖，看着手指上的灰尘说道，“我看未必，棺盖有最近被挪动过的痕迹，棺材两个拐角的地方灰尘很浅，而且这钉子太新了，如果真和这口棺材同时摆在这里，早就因为日晒雨淋而变得锈迹斑斑了。”
季狸也凑上前去踮脚瞧，果真如岁桓所说，灰层在棺材盖上盖了厚厚的一层，只有一头对比来说明显干净了很多。
季狸疑惑地和棺材比划了一下身高，随即扭头问赵貌斯，“我最近长高了吗？我记得上次貌斯哥在衙门钉棺材，我踮脚都看不到里面，这次我只是稍微踮脚就能看见棺材盖了。”
赵貌斯指着棺材底下并排摆放的两条灵床凳说道，“因为棺材底下的灵床凳高度不一样，装遗体的棺材讲究不落地，接地气会导致亡魂被困，无法超声，所以会用凳子做支撑，越高越好，一般来说长凳和棺材的高度会到成人胸口的位置。”
赵貌斯上前一步靠近棺材，好让季狸更加直观地比较两者之间的差距。
然而季狸的关注点却在另一方面，“等等，只有装遗体的棺材才不落地吗？那这里面岂不是———”
“没错，这里面应该已经有人住了。”岁桓接话道。
“什么？？！！”季狸一个大跳立马远离棺材，还顺手把小幺抱在怀里壮胆。
“要撬开吗？”岁桓在地上捡起掉落在棺材旁边的撬棒问道。
“喂，这不好吧，挖坟掘墓遭天谴啊。”岁桉嘴上怎么说着，还是伸手夺过岁桓手里的撬棒跃跃欲试。
“不是，这东西能随便撬吗？别一撬开，你们说的那个劳什子僵尸再从里面蹦出来。”季狸把小幺搂得更紧了。
小幺艰难地伸手拍了拍季狸的胳膊，试图用玩笑缓解季狸紧张的心情，“小狸哥哥别怕，我想僵尸应该没有小狸哥哥蹦得高，而且里面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小狸哥哥你想一下，装了人的棺材早就入土为安了，怎么会放在院子里？”
“也是，或许真要开棺瞧瞧。”赵貌斯歪头盯着季狸紧紧抱着小幺的手，片刻后走到季狸身后，双手保持着将抱未抱的姿势说道，“里面没人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无故停棺也被视为犯法。”
“那我就开始撬了！”岁桉在棺材盖的下方找到钉帽，用撬棒找好角度和岁桓两人往上抬，不一会儿一根铁钉被拔了出来。
“这钉子的角度好刁钻，不好撬。”岁桉撇撇嘴说道。
季狸和小幺也上前帮忙，一共七根钉子，四根在棺材的四角，剩下三根钉在棺材盖上的上中下三个位置。
“叮铃、叮铃——”
七根钉子都被撬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开棺了，这种体力活儿还是交给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赵貌斯最为合适。
季狸咽了一口口水，抱着小幺在稍远的地方看，岁桓岁桉护在季狸和小幺身前。
赵貌斯挽起袖子，双掌在盖子上一推，棺材被掀开了一半，随后赵貌斯停下动作。
“你看小狸，这不也没有僵尸跳出来吗？别自己吓自己。”岁桉转头去看季狸，就见季狸双手捂着鼻子，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
“小狸？！你怎么——唔！什么味儿！”岁桉的话刚说到一半，就闻到整个院子开始弥漫的腐臭味，像是鱼内脏和腐烂肉类的气味。
季狸因为嗅觉灵敏，在岁桉他们还在捂鼻子的时候已经趴在周围的白布旁边吐了起来。
“呕———”
岁桓脸色不算好看的过来给季狸拍背，小幺跟了过来伸手就要扯下白布给季狸做捂鼻子的布巾。
“哗啦———”
就是这么一扯，院子里的白布牵一发而动全身，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层层叠叠的布料在空中翻卷带起阵阵尘土。
白布落地的瞬间，数十口排列整齐的棺材映入眼帘。
一颗蹴鞠滚落在季狸脚边。
这一场面给四小只都看呆了，紧接着季狸就开始打嗝。
赵貌斯掏出帕子给季狸擦了擦嘴角，随后又拿出一个他在停尸房常戴的口罩，笑眼弯弯地给呆愣在原地的季狸戴上。
“刚刚那口棺材里的是尸体吧？”岁桉蹲下身子，从白布上扯了几个布团塞进鼻子里，还顺手给岁桓和小幺各递了两个布团过去。
岁桓仗着身高的略微优势又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好像是尸体，不过看着有些怪。”
“怪？”岁桉不信邪地看了一眼后，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我去，这东西怎么是绿色的？脸和身子比蹴鞠还鼓胀，还皱皱巴巴的，根本不像人脸！呕——眼眶里还有蛆！”
小幺又撕了一条白布递给岁桉擦嘴。
季狸刚想回头要看一眼，被赵貌斯牢牢按住后脑，把季狸的整张脸都埋进自己怀里。
“别看，你会害怕。”赵貌斯语气无比肯定，随后一边替季狸解说一边轻拍季狸的后背，露出一脸魇食的模样，他享受季狸打嗝时，身子的轻微颤抖的样子。
“棺材里其实有两具尸体，一具正如你们所见，已经呈现绿胀，目测是近几天死亡的尸体，还有一具不甚显眼的尸体，已经白骨化，被挤在棺材的边缘处，所以你们没有发现。”
“等等……”岁桉总算吐了个干净，缓了一口气指着周围的棺材说道，“这些棺材里，不会都有尸体吧？”
“这就难说了，毕竟那些棺材下没有摆放长凳，棺材盖也没被钉钉子。”赵貌斯扶着下颌说道，察觉季狸抱自己的力道又大了一些，赵貌斯将手搭在季狸后背，又开始有规律的拍打。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突兀的跑步声，紧接着杨长保的声音传入耳中。
“岁桓！你们在里面吗？我方才想起来，你刚刚问鬼有没有脚的时候，为什么要说‘也’啊，难道———啊！！！这！这是什么情况？！”
刚迈进院子里，抬头看清周围情况后吓得大叫一声直接朝后跌坐在地上。
岁桓上前把杨长保从地上拉起来，“你的问题我待会儿回答，总之，现在能不能麻烦你去衙门报个案？就说——学堂旁边目前发现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