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的身子后仰,不受控制地跌入床铺之中,跟着一道暗影压下。
她尝到了浓烈的秋月白,沾染了她的唇瓣、舌尖、口腔。
久违的触碰。
带着强势的温柔,让她丢盔弃甲,抓着被褥的手指渐渐松开,她试着回应,不再被动地接受。
不是在梦境中。
不用担惊受怕地被人发现。
更不是因为毒发才需要索取这些欲望。
长在心脏之上的参天大树枝叶舒展着,亦不再沙沙作响。
衣衫散开,相拥而卧。
陛下的呼吸声从颈项游弋到胸口,流连徘徊。
陌生的情动从沿着背脊飞快窜到后脑勺,催生出不受控制的呼吸声,她咬着唇,杏眸迷离、眼角嫣红似染了胭脂。
“陛下…”
温润的触感暂停在腰腹。
她怕痒,扭着躲了下。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掌将腰肢禁锢在原地。
她抿着唇,松开的手指再度抠紧身下的被褥。
屋中没有生炉子,可她却丝毫未觉寒冷,脖颈、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面颊滚烫,一颗心悬着,又有些害怕。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耳边的呼吸声愈发粗重,手掌扣住她的一只腕子,拉着往下。
“陛下…”
“会么?”
她咬着唇,垂下眼睑,轻轻颔首。
……
汗水淋漓。
结实而沉重的身子压下来,翻身,长臂一揽,将小宫女拥在怀中,手掌触及到她冰凉的胳膊,萧琚微皱了下眉,半起身掀开被子盖住。
“冷了怎么不说?”
“这会儿就不冷了。”
怀中蚊蝇般的声音响起。
姜末的酒彻底醒了,哪怕她胆子再大,天天嚷嚷着要为陛下缓毒,但真当这些事情发生时,她也不过是个姑娘,也会脸红、羞怯。
尤其是还未到那一步。
“睡吧。”
姜末嗯了声,闭上眼。
思绪因刚才那一番乱得翻天覆地。
但四周温暖,又被陛下这样圈着抱着,没一会儿就熟睡了。
萧琚闭目养神,毫无睡意。
不过几息,就听见了怀中的呼吸声沉了,低头借着月光一看,小宫女睡得面颊红扑扑的,眉目舒展,没像从前那样睡着哭出来。
是人,孰能无欲?
他本不想碰她。
看着她故意躲开、看着她笑语盈盈,看着她眼中只有他时,欲望占据在理智之上,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幸好他仍守住了底线。
待他们事成后,送她离开京城重获自由后,也许能多记他几年。
他能给予的,除了财富之外,仅有这些藏于人后的点滴而已。
后宫宽敞而僻静的甬道中。
卫确披着件萧琚的斗篷,风兜挡住她大半张脸,跟在祁均身后慢慢走着。
其实她根本不用祁均送她。
从庆元殿到关雎宫,这条路她走了无数遍。
况且她轻功了得,一盏茶都不用的功夫就能回了。
师兄却让祁均送她。
迎面吹来刺骨的冷风,教她的酒都醒了。
入宫已有大半年了,她以为自己守着师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陪伴总能抵消这仨年中的痛苦。
但……
她清楚地意识到,事情并未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卫确停下脚。
祁均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回头看,“卫妃娘娘?”
卫确扯了个难看的笑脸,“祁均,你可知道…为何师兄对我愈发冷淡?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寂静漆黑的甬道中,卫确的声音轻的仿佛被穿过的风就能盖住。
这些字、每一个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传入祁均耳中。
化成匕首,将他的心脏划得鲜血淋漓。
眼前的卫妃,眼神有迷惘还有心痛,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祁均忍不住抬脚靠近。
“这三年里,你一直陪在师兄身边,能告诉原因么?”
她还在问着。
身上的铠甲近乎破裂。
祁均藏在袖中的手倏然紧握,艰难开口:“依奴婢…之见…陛下宠爱您依旧…”
“宠爱?”卫确嘲讽地笑了声,眼中几乎要落出眼泪:“可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我要的是——”刺骨的冷风扑得她面颊生疼,她张了下口,改了口,“是啊…他成了陛下,已非是我的师兄。”
卫确抬脚快步离开,扔下一句‘我自己回去’。
祁均迟迟没有离开。
望着甬道中消失的背影,胸口疼痛得连呼吸的都在刺痛。
他告诉自己,现在这样对她是最好的……
让她对‘萧琚’彻底失望,等一切结束后,她有卫家护着,自然能全身而退,她还这般年轻,往后余生,总会遇到待她更好的人。
只是那个人……
绝不会是‘萧琚’。
理智如此,可心,仍会疼痛、会无力地愤怒。
尤其当最后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时。
他的确为了大衍,而选择放弃了她。
*
永定三年,新年第一日,姜末就病倒了。
风寒来势汹汹,她想撑也撑不住,祁均私底下请了医女来看,说她是寒气入体所致,开了药方让她调养。
医女走后,祁均看了眼大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小宫女,纳闷道:“这样就不怕把自己憋死?”
姜末瓮声瓮气:“多谢师傅关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您快出去吧,小心奴婢将风寒传给您。还有…劳师傅替我向卫妃娘娘告一日假……”
祁均啧了声:“小姜末,敢把咱家当跑腿使唤了?”
姜末因风寒而两眼泪汪汪,“求求师傅了…”
祁均翻了个白眼,“歇着吧。”
但也未驳了她的恳请。
祁师傅嘴硬心软。
姜末也在祁均走后,才敢将脸从被子里露出来。
自己会感染风寒,都是因为昨晚……
单想了一星半点,她的脑子就热的快冒出热气。
昨晚那般,她也算是帮上陛下了…吧?
陛下与卫妃娘也会……
姜末用力晃了下脑袋,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有时候,人得蠢笨些,才能继续活下去。
姜末本以为休息一日,喝上两顿药就能痊愈。
躺了一日后,她仍有些头晕昏沉沉,但自觉问题不大,已经能去前边当差了,谁知一出门,就看见司刹守在门口。
姜末:……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司刹:“陛下口谕,命你好好休息五日再去前面当差。”
姜末不敢阳奉阴违,怕被陛下发现后罚的日子更久。
好在司刹现在明面上已经是御前侍卫,没办法守在她屋前,姜末又躺了一日后彻底恢复,第三日就开始扎马步、练拳法、手弩等。
屋中放着一盆火炭,她酣畅淋漓地出了一身汗后,浑身舒爽。
躺了两日僵硬的身体也彻底活动开来。
正打算拿着剑去外面小院子里练一回时,听见外面脚步声,她听了下,暗道遭了,手忙脚乱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下。
余光看见木剑还在被面上躺着,用膝盖顶了被子直接盖住。
被子落下,门正好开了。
姜末佯装才睡醒,起身惊喜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说着还要掀开被子下床行礼。
才掀开一半,发现自己下身外裙没脱,胳膊顿了下。
好在陛下走来,伸手按住她,“不必起身。”
姜末松了口气,从善如流地盖好被子,扬起笑脸,“多谢陛下。”
萧琚在床沿坐下,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眼中也并无多少额外的温和之意,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淡声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姜末这会儿只顾着紧张。
毫无男女间肌肤之亲后的羞涩。
只求自己能够蒙混过去。
闻言,背脊一僵,尽量柔声回道:“刚才睡前吃了药发了汗的缘故吧。”
萧琚一本正经地听她胡诌,“这都三日了,吃药还会发现肯定是没好利落的缘故,”说着扬声要传医女过来。
她都好利落了!
医女一来不就露馅了吗!
姜末忙道:“奴婢自觉大好了,可、可能是屋子里炭火烧的太旺吧,就、就不劳医女再来一趟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央求。
萧琚再度探了下她的额头,“摸着是不烫,这样吧,孤再准你三日的假日,好好休息。”
五日再加三日就是八日???
她就是一个受冷引起的小风寒,哪里需要八日啊!
“陛下,奴婢真的好了,不用再休息了!”
萧琚目光平静的看她。
没了方才刚进来时的冷意。
姜末自觉央求有转机,软着声调道:“让陛下操心是奴婢的罪过,奴婢已经无碍了,明日就能回前边去当差。而且,”她双眸满是恳求之色,“功夫一日不练则退,奴婢已经有三日没有练过了,求陛下准许奴婢明日就回去当差吧,好么?”
萧琚眼神不变,反问一句:“三日没练过?”
姜末心虚了一瞬,梗着脖子点头:“是、是啊,奴婢三日都没有出屋子半步。”
萧琚平静地看她,随即起身离开。
“再加五日修养。”
姜末:???
看着人都快走到门口了,姜末掀了被子下床追上去,赶在陛下开门前拉住了袖子,将人留住,争分夺秒的坦白从宽:“奴婢错了,不该诓骗陛下!但除了刚才在屋子里练了会儿功夫,这三日没有离开屋子半步,一直都在好好休息,求陛下别再加日子了!”
萧琚停下,回首。
冷沉的目光压下来。
“孤再晚来一刻,是不是还要加上句‘只在外面练了会儿剑’。”
姜末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回头看。
只见掀开一半的被子下,露出一半的木剑。
脑袋只剩下斗大的十日。
十日啊…
她有十日不能去关雎宫练武,这得荒废多少功夫啊!
姜末看着眼前陛下冷飕飕的视线,咬了咬牙,干脆兵行奇招,拽着陛下的手轻轻晃了下,仰面望着陛下,“陛下仁善,准许奴婢在好好修养,奴婢心中万分感激,可十日不能去书房当差,陛下…也不想见奴婢么?”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为心虚。
她将自己一点点贪婪藏在这句话中。
用佯装的委屈来遮掩。
只希望陛下能够心软一下,免了她剩下七日的修养。
萧琚眼中暗下,慢条斯理的从小宫女手中抽出袖子,手掌摁在她的后颈上,低下头,气息扑来。
小宫女刚练功热的出了一身汗。
脸上红晕未退。
…不想见她?
那他为何今日要来?
偏还用这样的眼神、语气来引诱他。
实在——
找打。
等到姜末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时,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避开脸。
“嗯?”
低沉的询问声在耳边响起。
麻麻酥酥的,加上周围包裹住她的气息,勾得她浑身发软。
姜末听见自己虚软的声音响起,“风…寒才好时最易传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