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诡异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似乎是看出了白渊此刻脸上那罕见的尴尬。
一旁的张楚岚眼珠子滴溜一转。
他觉得，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这可是能在活阎王面前刷好感度的绝佳时机！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呸！
最为帅气！
想到这里，张楚岚清了清嗓子。
随即迈开步子，走出了几步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
他来到人群前方，对着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集市人群，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朗声说道：
“起来，起来，都起来！”
“瞧你们这点出息！”
张楚岚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他双手叉腰，下巴微抬。
“我大哥是个读书人，最是讲究仁义道德！”
“他跟你们赔个不是，那是他于心不忍，动了恻隐之心！你们倒好，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赶紧的，都麻溜地给我起来，然后向我大哥献上你们最真诚的赞美就行了！”
张楚岚一番话说得是抑扬顿挫。
气势十足。
在他看来，自己这番话既点明了白渊的“高尚品格”，又给了这群人一个台阶下，简直完美。
然而。
他说完之后，预想中人群纷纷起立，对他感恩戴德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跪在地上的集市人群。
在听到张楚岚那番解释。
又看到他那副欠打的嘴脸时。
离得近的几个人，开始小心翼翼地互相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不信。
读书人？
仁义道德？
眼前这尊杀神的气质，与传说中的读书人有...相似的地方？
有吗？
有吗？！
记得白渊初来乍到集市，便与他们所有人产生的冲突。
简单来讲，就是准备一人单挑他们所有人。
简直不把他们当人！
当然！这个错在他们！
对于错在哪里？
...嗯，这会一时间想不起来。
之后，
要不是他们认错及时，态度诚恳，恐怕下场就跟那‘恶病’与‘蜜獾’一样，被一巴掌拍成漫天血雾了！
这尊活阎王，前脚刚把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挫骨扬灰。
后脚就跟他们这群蝼蚁道歉？
这道歉...怎么听都像是阎王爷在催命时最后的低语！
太他娘的吓人了！
一时间。
非但没人敢起身。
反而一个个头埋得更低。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
张楚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就尴尬了。
装逼失败，而且还是惨败。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白渊那略带无语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背上，让他如芒在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凑到了他的身侧。
冯宝宝歪着脑袋，那双清澈却又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张楚岚，你在做啥子？”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行为异常的智障。
“咳！咳咳！”
张楚岚被这直击灵魂的提问给呛了一下。
他连忙咳嗽两声，强行维持着自己高人的形象，压低声音道：
“姐，别问。”
“我正在做一件...一件寻常人无法理解的深奥事情。”
“噗嗤——”
他话音刚落，一旁看戏许久的倒吊，当场就笑了出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对着张楚岚摇了摇头。
“行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说完，倒吊不再理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张楚岚，目光转向了跪在人群最前面的大G。
“大G，起来吧。”
倒吊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白渊没想把你们怎么样，他只是...不太擅长表达善意。”
他又补充道：
“既然现在集市已经成了废墟，你们也没了去处。不如就去‘乐园’吧，我的地盘，完全能够接纳你们。”
倒吊作为纳森岛四大区域之一‘乐园’的首领。
本身实力强悍，在岛上威名赫赫。
按理来说，他出面担保，说出来的话，足够让任何人信服。
可是。
跪在地上的集市人群，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只是在短暂的骚动后，不约而同地，将所有的注意力...
再次聚焦到了那个自始至终没有挪动一步的身影上。
他们的目光中。
带着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期盼与恐惧。
显然，在这片废墟之上。
只有这唯一的声音能让人信服。
“唉...”
见状，白渊无奈地叹了口气。
揉了揉眉心。
这声叹息极轻，但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嘶——！”
几乎是在叹息声响起的瞬间，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少人额头上瞬间冒起了豆大的冷汗。
恐惧如同被点燃的野草，在他们心中疯狂滋生。
完了！
活阎王不耐烦了！
这声叹息，就是最后的警告！
感受到那骤然加剧的恐惧氛围，刚刚叹了一口气的白渊，整个人彻底无语住了。
踏马的。
他真的...就想当一回谦谦有礼的读书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些人，就真的这么怕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火影忍者，木叶村建立之初，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在村内闲聊，路过一段路时，宇智波斑想对村里的小女孩展现自己善良的一面，于是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
结果，当场就把那个小女孩给直接吓哭了。
现在看来，自己和他的处境，何其相似。
罢了。
白渊深吸一口气，决定亲自下场。
他努力地牵动嘴角，朝着跪在地上的集市人群，挤出了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脸。
随后，他用一种他自认为平易近人的语气，缓缓开口。
“好了，各位都起来吧。”
“我是个读书人，喜欢讲理。”
“毁了你们住的地方，于情于理，都该跟你们道个歉，这是应该的。”
当白渊这番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整个场面，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数秒之后。
跪在最前排的大G，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白渊脸上那虽然有些僵硬，但确实是在“笑”的表情后。
肥硕的身体猛地一颤。
这位...这位真的在笑！
他真的说让我们起来！
得到活阎王本人的正式回应。
紧绷在所有人头顶的那根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大G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
他身后的人群也如同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稀里哗啦地全都站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恐惧。
而在这份狂喜之下，一种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第一眼看到白渊大人的时候，就觉得您身上有股浩然正气！这绝对是读书人独有的气质，果然没错！”
大G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用他那洪亮的嗓门，满脸谄媚地高声赞美道。
他身旁一个瘦高的男人也立刻附和。
“没错没错！以后要是哪个自称读书人的家伙，身上没有白渊大人您这种睥睨天下又温文尔雅的气质，那他娘的绝对是冒牌货！”
“大人风采，我等望尘莫及啊！”
“大人您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风骨！”
一时间。
各种没脸没皮的马屁之词，如同潮水般涌向白渊。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看着这群前一秒还吓得要死。
后一秒就开始疯狂拍马屁的集市人群。
站在一旁的张楚岚与倒吊，两人的嘴角，都忍不住地使劲抽搐了起来。
这帮人的脸皮...
是城墙做的吗？
两人内心的吐槽，几乎是神同步的。
‘人怎么能双标成这样？’
‘他们跟白渊表达的明明是同一个意思，怎么得到的反应能出现如此天差地别的反差？’
‘你们这一个个能在纳森岛活到现在的家伙...果然求生欲不是一般的强啊！’
‘真是不能小看你们这些家伙想要活下去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