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他们大周话。
她僵着身子没动。
那人等得不耐烦了,身起长剑就要挑落她的披风,她感觉到眼前突然的空旷,没过两秒,就又被黑暗填满。
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头上。
很重,很暗,和她的雪白披风是两个极端。
长剑穿进人体内的声音响起,她几乎没有听到惨叫就结束了。
一只温暖又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弯身将她抱起:
“我们先走。”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是谢瑜。
身体微不可见的放松下来。
等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谢瑜才将她放下,眼看着被黑色貂绒裹住的小脑袋轻轻动了一下,他才笑出声:“没事了。”
她将头上的披风取下,看向周围。
得,说着不回来,还是回来了。
谢瑜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等他,也没有问为什么突然跑出去,牵着她的手就往屋内走。
依旧是那副轻柔的语气:“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
却没扯动。
她依旧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
“我不住这里。”
谢瑜继续问:“好,你想住在哪里?”
沈晚宁沉默的看着他,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不愿意根本就不是因为宅子。
他反应过来目光有些暗。
“先住着的,我不会打扰你的,住在外面你兄长也不放心。”
声音暗哑,几近轻哄。
她这才注意到他异常苍白的面色。
趁人转身,不经意间看到他背后黏在身上的袍子。
脚步一顿:“你受伤了?”
“扯到了旧伤而已,一会儿包扎一下就好。”他脚步没停,没事人一样拉着她进屋。
还没到屋内,一直立在她身边高山一般的身躯就轰然倒下。
速度之快,毫无征兆。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喊人过来。
看着身侧来来往往又慌慌张张的人,她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往后退了两步挪到门边。
刚要转身出去就听见床上痛苦的呼唤。
透过相隔的屏风,她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头上的冷汗。
密密麻麻,脸色白的吓人。
他这样的人……也会呼痛吗?
沈晚宁心里想着。
“王爷病情又复发了!”
她与匆匆忙忙赶来的医师擦肩而过,只听得一句朦胧的话语。
脚步顿了一下,但还是抬脚出去了。
迎面却遇见了砚来。
她本来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旁边过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王妃来这边休息吧。”
带着她前往另一处空着的屋子。
沈晚宁道了谢,正欲进去就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他的注视下毫不留恋的关上了门。
兄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功夫自然不在话下,这是他的地盘,他肯定会对谢瑜下手。
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他会下手这么重,他刚刚看他的脸色,恐怕只剩一口气了。
肚子突然痛了一下。
很轻微,像是错觉。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自她这次遇到谢瑜之后,他好像一直脸色都不太好……
刚才那些人也说什么复发……
她慢慢地想着,直到外面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再次恢复了沉寂。
自己也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
天色有些阴沉,似有暴雨之作,狂风呼卷呼卷的拍打着门窗,力度之大,吵得人不得安宁。
她是半夜被吵醒的。
睁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床前的影子。
那人死死的盯着自己,目光在暗黑的夜中如有实物一般。
她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忙点灯。
烛光映起,照亮他的侧脸,明明灭灭异常瘆人。
沈晚宁心下一冷,那不是谢瑜的目光。
准确来说,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一世谢瑜的目光。
阴暗、潮湿、窥探……
凉的嗜血。
是……梦中的他。
心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涌现。
他……想起来了……
谢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烽火连天,乱军直入,一箭穿心。
这个梦他做过无数次,但这次却是原原本本所有事情全部浮现。
他弄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他甚至清楚这不是一个梦。
再次睁开双眼,不像以前一样朦朦胧胧,却深深的印在他的脑子里。
似是受不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她开口了:“你身体好了?”
目光如毒蛇的信子一般紧紧缠绕住她,她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反而被对方握的更紧了。
两个人都抿唇不语,只剩下狂风在窗外呼啸。
“夫人,”
他的声音比白日里的更加沙哑,更是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沈晚宁心里猛地一跳。
“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
思绪骤然回拢,她想起来曾经自己问过他一句话,
【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当时他不懂,
现在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
身子没有防备的被他猛然抱进怀里,她几乎是一瞬间绷紧身子,每一寸肌肉都像被拉满的弓箭,身躯相贴,紧的像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你还活着,太好了。”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闷闷的。
窗外的雨,一滴一滴地敲打窗棂,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如同前世擂响的战鼓。
“原来,我们有前世。”
轰——
这句话如如同那支穿心的箭,彻底击碎了她所有防御。
“那一箭……”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她以为那两个字是自己的错觉。
“……穿透你心脏的时候……”嘶哑的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濒临破碎的颤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咽喉,只剩下粗粝、痛苦的喘息,
“我看见所有的光……灭了。”
“像风里的残烛,‘噗’一下……就没了。”
记忆的闸门被这寥寥数语粗暴的撞开,冰冷的雨水混着滚烫的热血撒了人满怀,带着铁锈的腥血,瞬间灌满人的所有感官。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兵器刺耳的撞击声、战马濒死的嘶鸣……无数的声音碎片在她脑中叫嚣,耳边嗡嗡的作响。
这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一支撕破云霄的破空厉箭猛然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沉入冰海的、无边无际的茫然。
身体在被子下不受控制的紧绷,指尖深深的刺入掌心。
“我每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彷佛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
“都梦见你……躺在血雨中,那么冷……那么红……到处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