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蹲在人头俑前,指尖拂过石面上凹凸的骷髅纹路。月光透过崖壁的缝隙洒下来,照见石俑脖颈处的凿痕——不是天然形成,是人为雕刻的,边缘还残留着青铜工具的划痕。
“这玩意儿是后来凿上去的,”吴邪用匕首刮了刮石缝,“你看这包浆,最多不超过五十年。”
王胖子突然踹了石俑一脚:“管它哪年的,胖爷我现在只想找到河木集的入口。”他举着手电四处扫射,光柱落在对面崖壁上,那里有片藤蔓长得格外茂密,藤蔓间隐约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小天真,你看那是不是?”
洞口形状规整,像被人用炸药炸开的,边缘还挂着几根生锈的铁链,链节上缠着块碎布——是泰叔手下常穿的那种军绿色帆布。
“泰叔他们果然来过,”吴邪摸出青铜哨子攥在手里,“胖爷,跟紧点。”
两人扒开藤蔓钻进洞口,一股混合着腐土和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洞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布满抓痕,深的能嵌进手指——像是有人被什么东西追着,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这抓痕是新的,”王胖子用手电照向地面,“还有血迹,没干透。”
吴邪突然停住脚步,手电光扫过前方的拐角,那里蹲着个黑影,正背对着他们啃东西,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洞道里回荡,听得人牙酸。
“是那大哥的儿子!”王胖子认出黑影身上的粗布褂子,“他怎么会在这?”
黑影猛地回头,嘴里还叼着半只野兔,眼睛泛着浑浊的绿光,嘴角淌着血。他看到吴邪,突然发出“嗬嗬”的怪响,扔掉野兔就扑了过来。
吴邪吹了声青铜哨子,尖锐的哨音在洞道里炸开。黑影动作一滞,抱着头蹲在地上打滚,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管用!”王胖子举着工兵铲上前,“这小子被尸蟞毒感染了,哨音能镇住他。”
吴邪却注意到黑影怀里掉出的东西——是半根青铜树枝,枝桠扭曲,顶端铸着个小小的“厍”字,和少数民族村祭坛的青铜柱纹路一模一样。
“他是被这树枝引来的,”吴邪捡起树枝,“齐老说厍国的青铜器能影响人的心智,看来是真的。”
黑影突然跳起来,撞开王胖子就往洞道深处跑。吴邪两人追了约莫百米,洞道豁然开朗,竟是个天然溶洞,洞中央立着座石制祭坛,祭坛上摆着具青铜棺,棺盖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棺旁的石壁上刻满了壁画,画的是支戴面具的军队在挖墓,墓里爬出无数长着翅膀的怪物,怪物见人就咬,被咬的人很快也变成了怪物——和那位大哥描述的儿子发疯场景如出一辙。
“这是不言骑的墓葬?”王胖子指着壁画角落里的文字,“这字和齐老给的厍国图腾对上了!”
吴邪突然发现棺底刻着行小字,用匕首刮掉上面的铜锈,露出三个字:“水有毒”。
“难怪那大哥的儿子会发疯,”吴邪恍然大悟,“刘老爷子说村里发病的人都靠近过溶洞,这洞的地下水肯定被尸蟞毒污染了,喝了就会被控制。”
洞外突然传来枪声,紧接着是泰叔的怒吼:“李老板,你敢耍我!这青铜棺里根本没有宝藏!”
“我真不知道啊!”李老板的声音带着哭腔,“祖上只说有‘会动的青铜’,没说有……有怪物!”
吴邪和王胖子躲到石柱后,只见泰叔的两个手下正举着枪扫射,枪口对准的是一群从溶洞深处爬出来的黑影——和大哥的儿子一样,眼睛发绿,动作僵硬,正是壁画里画的“怪物”。
“是被感染的村民,”吴邪攥紧青铜树枝,“这树枝能引他们过来,肯定也能驱他们走。”
他举起树枝对着黑影,树枝突然发出“嗡”的轻响,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红光。黑影们动作一滞,竟纷纷后退,匍匐在地上,像在朝拜。
泰叔见状,眼睛都红了:“把那树枝给我!”他举着枪就冲过来,却被突然从棺里钻出的东西缠住——是条水桶粗的青铜蛇,鳞片是用无数细小的青铜箭头拼的,蛇眼嵌着两颗鸽血红宝石,正是蛇眉铜鱼的鱼眼!
“这是厍国的镇墓兽!”吴邪想起齐老的话,“它以尸蟞毒为食,被青铜树枝的红光惊动了!”
青铜蛇张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咬向泰叔的肩膀。泰叔惨叫着扣动扳机,子弹打在蛇鳞上,只擦出一串火花。
混乱中,李老板趁机解开绳子,抓起地上的青铜树枝就往洞外跑。吴邪两人追出去时,正看见李老板被大哥的儿子扑倒在地,树枝滚到吴邪脚边。
“救我!”李老板伸手去抓树枝,却被那儿子一口咬断了手腕。
王胖子一铲拍晕那儿子,吴邪捡起树枝,发现树枝顶端的“厍”字正在发光,照得洞外的河面泛起诡异的绿光——河面上飘着无数具浮尸,都是村里失踪的人,肚子鼓鼓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得把水源的源头堵了,”吴邪看向溶洞深处,“不然还会有人被感染。”
王胖子突然指着泰叔的尸体:“那老东西手里攥着个地图!”
地图是用羊皮画的,标注着溶洞的地下水系,源头指向崖壁后的一处裂缝,裂缝旁写着行小字:“不言骑守的不是墓,是毒源”。
“看来不言骑当年挖墓,是为了封印这尸蟞毒,”吴邪将地图折好,“结果反而被毒感染,全变成了怪物。”
两人顺着地图找到裂缝,裂缝里涌出股黑色的泉水,带着刺鼻的腥气。吴邪将青铜树枝插进裂缝,树枝瞬间生根发芽,长出无数藤蔓,将裂缝死死堵住,黑色泉水不再涌出,树枝表面的红光也渐渐褪去。
洞外传来鸡鸣,天快亮了。吴邪两人走出溶洞时,看见那位大哥正抱着被打晕的儿子哭,刘老爷子带着村民们在河边打捞浮尸,脸上满是悲痛。
“这树枝留着是祸害,”吴邪将树枝扔进火堆,“烧了干净。”
青铜树枝在火里发出噼啪的响声,冒出绿色的浓烟,烟散后,只留下一小撮灰烬,风吹过,散在河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回到村里时,那位大哥已经把儿子送去了县城的精神病院。他塞给吴邪一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说是从儿子身上找到的,玉佩上刻着个“吴”字。
“这是你爷爷的东西,”王胖子认出玉佩上的纹路,“当年他在血尸墓丢过一块,说是被个戴面具的兵痞捡走了——看来那兵痞是不言骑的人,玉佩一代代传到了这小子手里。”
吴邪摸着玉佩上的刻字,突然明白过来。爷爷当年没说的秘密,三叔隐瞒的真相,解连环日记里的线索,原来都指着同一个地方——厍国的毒源。
“咱得去趟潘家园,”吴邪把玉佩收好,“找三叔问清楚,这玉佩到底藏着什么。”
王胖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快看,小花的车!”
解雨臣从越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个快递盒:“肖彧从瑞士寄来的,说是他父亲的遗物里找到的,让我务必交给你。”
盒子里是张老照片,照片上是群穿军装的人,站在厍国的青铜棺前,为首的那人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半张脸竟和吴邪有七分像——他手里攥着的,正是另一半刻着“吴”字的玉佩。
照片背面写着行字:“1956年,不言骑最后一支队伍,找到毒源,等待吴家后人封印。”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原来吴家世代和不言骑有关联,爷爷不是偶然卷入,而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使命。
“看来这烂摊子,咱想躲也躲不掉了,”王胖子勾住吴邪的脖子,“下一步去哪?胖爷我奉陪到底。”
吴邪看向长白山的方向,阳光正好,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想起张起灵在青铜门前的眼神,想起三叔在四合院的苦笑,想起解连环日记里的那句“总得有人守门”。
“先回北京,”吴邪将照片放进布包,“找三叔,找小花,找所有能找到的人。”他顿了顿,嘴角扬起抹笑意,“然后,去长白山。”
解雨臣笑着点头:“我已经订好了机票。对了,霍秀秀说霍奶奶醒了,还记得些关于青铜门的事——当年她和你爷爷、解九爷约定,要是有一天毒源泄露,就用蛇眉铜鱼的力量重启封印。”
王胖子突然指着村口的老槐树:“那不是刘老爷子说的稻草人吗?怎么少了一个?”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最东边的稻草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地上留着个新鲜的脚印,一直延伸向溶洞的方向——脚印旁,落着半片青铜面具,和照片上那人戴的一模一样。
“看来还有个‘不言骑’的后人在盯着咱们,”吴邪握紧怀里的玉佩,“也好,人多热闹。”
三人坐上越野车时,吴邪最后看了眼那片平静的河面。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毒源被封,村民们能好好生活,那位大哥的儿子或许还有救,而他,终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车窗外的村庄渐渐远去,吴邪靠在座椅上,拿出那半块玉佩,和照片上的另一半比对,刚好能拼在一起。玉佩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是爷爷的笔迹:“小邪,当你看到这行字时,爷爷已经去该去的地方了。记住,守的不是门,是人心。”
吴邪突然笑了。是啊,人心才是最难守的。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份羁绊,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胖爷,”吴邪拍了拍驾驶座,“放点音乐,咱回北京。”
王胖子笑着打开音响,粗犷的歌声在车厢里回荡:“论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车一路向北,朝着北京的方向驶去。吴邪知道,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中场休息——长白山的青铜门还开着,“它”的主力还在暗处,不言骑的后人还在盯着,而他这个“吴家独苗”,注定要把这盘棋下完。
但那又怎样?
他有兄弟,有线索,有一颗不算太笨的脑袋,还有一把能镇住尸蟞的青铜哨子。
足够了。
至少,此刻的阳光正好,前路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