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漾立于殿上,目光灼灼望向阶下老臣,语气沉笃而滚烫,“若非恩师引路,朕即便侥幸登临帝位,亦难执掌这万里江山社稷,更遑论图谋盛世、安定四海!”
话音落时,他缓步走下丹陛,目光稳稳落于王绾苍老的身影上,满含孺慕与敬重:“昔年朕遭逢巨变,身陷囹圄,终至流放蛮荒。
彼时满朝文武皆惧祸避嫌,噤若寒蝉,唯有恩师您,不惧奸佞构陷,不顾身家安危。
三番五次立于朝堂之上,冒死为朕陈情辩冤,力阻宵小加害。”
殿内静极,百官屏息,听新帝字字情真,无不心生动容。
陆苍、郭奕等重臣颔首默然,望向王绾的目光里,满是难掩的尊崇与叹服。
“恩师之助,虽无刀光剑影之烈,却胜似千军万马护持;
恩师之忠,虽隐于朝堂幕后,却比金石更坚、日月可鉴。”
萧无漾语声微顿,眼底漫过一丝痛惜,“后来恩师退居乡野,本欲安度晚年,却因朕之故,遭伪帝迁怒。
褫夺所有荣衔礼遇,受尽磋磨,朕每念及此,便愧疚难安。”
王绾垂首而立,闻言身躯微颤,花白的鬓发在殿中泛着霜色,似是忆起当年风雨,眼眶已悄然泛红。
“传朕旨意!”
萧无漾忽然抬手扶住王绾的手臂,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语气恳切却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威严。
“恩师王绾,德范天下,品行端方,授朕立身之道,护朕于困厄绝境,功在社稷,恩重如山!
今日朕以师礼待之,特赐四重恩宠,护恩师余生清宁尊荣,福寿绵长!”
“其一,授‘荣禄大夫’一品虚衔,享一品俸禄终身,赐紫金鱼袋,入朝不趋,见官不拜,许携杖上殿!”
“其二,赐金陵城外栖霞山麓颐养别院一座,院宇规制依一品礼制营造。
配御用御医二名、随身仆从四名、洒扫仆妇六名,日常衣食用度、汤药补品,全由内廷专供,按月送入府中!”
“其三,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良田千亩,另赐内府珍藏孤本典籍百卷、名家字画五十轴、上等丝绸百匹,供恩师闲时品读赏玩,颐养身心!”
“其四,荫庇子孙——长子王砚授四品鸿胪寺少卿虚衔,许入朝观政;
孙辈三人皆免科举应试,直接入国子监就读,学成后由吏部优先授官,往后王家子孙,凡品行端正者,朕皆会酌情照拂!”
四重恩宠颁下,满殿哗然,随即皆为叹服——这般封赏,既有荣衔尊荣,又有实利厚待,更及子孙后代,堪称极致殊荣。
王绾早已浑身震颤,老泪瞬间涌满眼眶,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他猛地挣开萧无漾的手,踉跄着便要跪地谢恩,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陛下!万万不可!老臣何德何能,敢受如此隆盛殊荣啊!”
“当年教导陛下,不过是老臣身为帝师的本分,不过是授些圣贤道理、处世准则;
危难时为陛下求情,亦是心存公道,不忍见忠良蒙冤,皆是微不足道的分内之事。
怎配得上一品俸禄、千两黄金这般厚赏?”
他花白的胡须随着颤抖的嘴唇轻轻晃动,身形佝偻,眼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老臣早已退居乡野,不问朝堂世事,既未随军征战、平定四方。
也未入阁谋划、辅佐新政,这般四重恩宠,实在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萧无漾连忙上前两步,稳稳托住他的胳膊,掌心力道沉稳,语气愈发恳切:“恩师此言差矣!
于您而言是本分,于朕却是再生之恩、再造之德。
当年若不是您循循教诲,朕少年心性,恐早已误入歧途,沦为庸碌之辈;
若不是您冒死相护,朕或许早已殒命蛮荒瘴疠之地,何来今日登基为帝、整肃朝纲?
这份恩义,朕刻骨铭心记了二十余年,今日这点封赏,不过是略表心意,哪里及得上恩师恩情的万分之一?”
王绾抬眸望向新帝,见他眼中满是毫不掺假的赤诚与敬重,再无半分帝王的疏离。
泪水愈发汹涌,哽咽道:“可……可老臣已是朽木之躯,风烛残年。
往后再也不能为陛下分忧、为大梁尽半分绵薄之力,这般厚待,实在折煞老臣,也恐遭世人非议啊!”
“恩师能安享晚年,福寿安康,便是对朕最好的回报,亦是大梁之幸。”
萧无漾含笑抬手,以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语气温和却掷地有声。
“您受此殊荣,不仅是朕报师恩、全忠义,更是要让天下人皆知尊师重道之理。
让世人明白,凡心存忠义、坚守本心者,无论何时何地,朕都不会忘记,大梁都不会亏待!”
言罢,他转头对身旁躬身侍立的高怀恩沉声道:“即刻传朕旨意,着工部、内务府协同筹备恩师的颐养别院,务必规制周正、陈设妥帖,御医、仆从即刻遴选妥当送入府中;
赏赐之物清点完毕后,亲自护送恩师回府,不得有半分疏漏,若敢怠慢,严惩不贷!”
“奴才遵旨!”
高怀恩连忙躬身应下,声音恭敬。
王绾望着新帝坚定的神色,知晓帝王心意已决,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亦辜负了这份拳拳师恩。
他深深吸了口气,颤巍巍躬身行礼,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感念,字字铿锵:“老臣……谢陛下隆恩!”
起身时,他眼中泪光未散,却多了几分释然与动容:“老臣唯有每日于府中焚香祷告,愿陛下龙体康健、圣明烛照,愿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代绵长!”
萧无漾扶着他起身,含笑颔首,殿内百官见状,齐齐躬身行礼:“陛下尊师重道,忠义昭彰,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