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周济世只觉得一股比万年冰窟还阴寒的死气,“嘶溜”一下顺着脊椎窜上顶门。
三魂七魄像是被那骨头上血淋淋的“王”字活活攥住,手脚瞬间冻僵,脚下发软,全靠背死死抵住门框才没倒下。
耗子刘站得近,浑浊老眼斜着,将那血淋淋的“王”字轮廓看得一清二楚!他那双眼珠子,活像被烧红的铁筷子猛地捅穿——
“妈耶——!!!!”
一声尖锐得破了音的、完全不像人腔的惨叫!
耗子刘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顶门的蛤蟆,原地一蹦老高。枯瘦的手脚在半空里张牙舞爪地乱刨了一通,“噗通”一声巨响,重重摔砸在地上。
接着是手抓脚蹬,稀里哗啦,连滚带爬地就朝着门口油毡帘子猛冲,他那颗灰白头发稀疏的脑袋不管不顾地撞开帘子,凄厉的哭嚎刮着寒风散进门外风雪里:
“鬼字!鬼画符!刻……刻骨……王爷下印啦——!要命喽!!!”
棚里死寂如坟。只剩下油灯芯烧着最后一点残油,“啵……啵……啵”地轻爆着,火光缩得比黄豆还小。
赵家媳妇瘫软在墙角,死死把小石头捂在怀里,堵着孩子的嘴,可她自己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惊喘粗气,如同破风箱在绝望地扯动!
小石头两只小手从母亲指缝里钻出,死死抠扒着冻硬的泥地皮,指甲刮在冻土上吱吱作响,瘦小的身子抖成狂风里的残烛。
周济世靠着门框滑坐下去,半边身子僵着麻着,喉咙被寒气和恐惧堵得严严实实。
眼珠子像是被磁石吸住,粘在门板上那副骇人形骸上。那张半张的、枯木裂缝似的黑嘴里……
他狠狠咬了口冻木的舌尖,腥甜冲进口腔。剧痛刺醒了神志,裹在棉套里的手已渗出湿粘冷汗。他缓缓抽出,手指冰凉颤抖着,探向赵老太半张的枯口。
指尖冰凉,一点点掰开僵硬下颚,探入冰冷如窖的喉腔深处。舌根冻硬如石。指尖触及咽喉入口那块轮廓清晰的硬物——喉骨!
沿着喉骨上方,狭窄通道的内侧壁……
指腹猛地按到了——
几道深嵌进去的棱!
尖锐!深!极其清晰的凹陷棱角。
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细微撕裂感!像是被巨大的、能咬断牲口脖子的铁牙锲入,猛地撕扯开后硬生生又顶进骨膜深处留下的……豁口!
咯嘣!
周济世脑子里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粘稠冰冷的腥气顶穿了鼻腔,胃里翻江倒海抽缩痉挛。他死命咬紧牙关才没喷出酸水。冷汗被窝棚阴风一激,湿透的内衣瞬间冰壳般贴在身上。
咬的,活活咬死的!骨头里刻着噬人的烙印!
喉咙里头刻着那孽障的牙印,肋条上打的就是它吃剩的记号!
什么“活神仙”!
分明是吃人的鬼!
被他那邪爪子碰过的,没一个能逃!
一股股寒气顺着瘫在地上的脊梁骨往上爬。
周济世僵直的脑袋微微转动,眼角余光瞥向妇人怀里拼命挣扎呜咽的小石头。
那细小的脖颈在昏暗光线里扭动,喉结处那点脆弱的轮廓……光影交错的一瞬,周济世心胆俱裂!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圈极淡、蛛丝般缠绕喉结骨的暗红纹路?!
风“哗啦”一声,猛地把棚顶几根搭着的茅草掀飞出去,裹着冰碴子的大块雪尘“嘭”地砸进来,打得地上泥点乱溅。
棚里瞬间昏暗混乱,人影被飞雪尘土卷裹吞噬,赵家媳妇惊叫一声,抱着孩子彻底缩进墙根最深的阴影里。
周济世下意识地猛一缩头,雪粒子砸了半脖子。待尘雪稍歇,棚内稍稍复明,墙根下只有那对母子蜷缩成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小石头早被严严实实捂得没一点缝隙。
可周济世的心,早沉进了比那义庄冻骨坑更黑、更冷的深渊。
下一个喉咙被烙上齿痕、肋条骨刻上“王”字的,会是谁?赵老大?……还是那孩子?!
一股子冰渣子样的恐惧硬生生卡上喉头,牙花子上下磕碰着,在死寂的雪夜里发出“咯咯”一声瘆人的轻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