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的意识从一片温暖而黑暗的深渊中缓缓上浮,如同潜水者终于冲破水面。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急促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还残留着被净世仙光湮灭的痛楚,以及……那杯名为“回忆”的酒的虚幻味道。
映入眼帘的,不是东海深渊的幽暗,也不是那异世界的奇异酒吧,而是一间古朴简陋的石室屋顶。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墨山特有的灵韵气息。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庆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严瑾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二师兄纪怀正凑在床边,那张总是带着嬉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如释重负,眼圈甚至有些发红。
“我……” 严瑾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疼,“这是……哪里?我……没死?”
他感觉自己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灵力近乎枯竭,神魂也传来阵阵虚弱感,但确实还活着。
“死?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纪怀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你小子可真敢啊!燃烧一切画那什么狗屁生机!要不是大师兄……”
纪怀的话还没说完,两道倩影已经闻声快步来到了床边。
正是陈渔和白漪。
陈渔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裙,只是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清冷的眸子在看到严瑾睁眼的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安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轻轻说了句:“醒了就好。”
白漪则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她看向严瑾的眼神深处,那份关切与紧绷后的松弛同样清晰可见。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指搭在严瑾的手腕上,一丝精纯温和的灵力探入,仔细检查着他的状况。
而就在这时,严瑾的目光越过她们,看到了静静站在石室角落,那个穿着朴素麻衣,头发随意挽起,看起来依旧有些懒洋洋的身影。
大师兄,沈青。
他竟然也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严瑾的目光,沈青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手里还拎着那个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酒葫芦。
他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慵懒:
“别这么看着我,小师弟。我暗中跟在你们后面,等着关键时候捞你们一把。”
他晃了晃酒葫芦,“幸好道爷我身上还有几张压箱底的宝贝,不然你这会儿早就跟东海那些鱼虾作伴去了。”
纪怀连忙接口解释道:
“是大师兄用了‘大虚空挪移神符’!就在那狗屁星舰仙光落下的最后一刻,强行扭曲了那片空间,把你那几乎要彻底消散的残魂和破烂身子,硬生生从湮灭边缘给扯了出来!”
“为了催动那神符,大师兄可是耗损了不少本源!”
原来如此……
严瑾明白了。是大师兄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他应该感激,应该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但是……
他的心中却没有太多死里逃生的狂喜,反而被一种巨大的空落感和不真实感充斥着。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代都市,那条冰冷的街道,那间静谧的酒吧,还有……那抹如同火焰般跳动的红色身影。
陈诺……
九公主……
漫画……
美少女战士……
未完成的承诺……
那杯未能喝下的“回忆”,和那个含着泪许下的“明天见”的约定……
那一幕幕,那一声声,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仿佛就发生在刚才,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比眼前这真实的石室、真实的师兄师姐,更加刻骨铭心。
他到底是谁?
是墨山弟子严瑾?
是魔尊转世身?
还是……那个曾经辜负了一个红裙少女的画师?
几种身份,几段记忆,几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迷茫。
他怔怔地望着石室的屋顶,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还停留在那个与现世隔绝的彼岸。
纪怀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化为了担忧:“小师弟?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白漪师妹,你快再给他看看!”
白漪微微蹙眉,她的灵力探查显示,严瑾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正在稳步恢复,神魂虽然受损,却并无崩溃迹象,可他此刻的状态……
陈渔也察觉到了严瑾的异常,他那眼神,不像是因为伤势,倒像是……经历了某种远超生死的东西。
严瑾缓缓闭上眼睛,将外界所有的关切和询问都隔绝开来。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些迷茫。
不管自己的身份到底是谁,现在的首要目的都是先要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只有实力达到那种局势无敌的境界才有知晓一切的资格。
“二师兄,那位东海龙族的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哦,她啊,在隔壁躺着呢,人现在是救下来了,不过那女孩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重创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的。”
纪怀深深叹了一口气,“整个东海的龙人一族之中除去投降的那些以外现在恐怕只有她一位皇族了。”
听到敖倾心还活着,严瑾心中稍安,但得知整个东海龙族皇族仅剩她一人时,那股沉重几乎让他窒息。他强撑着想要坐起身,却被白漪用眼神制止。
“你神魂与肉身皆受损严重,不可妄动。”
白漪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她就在隔壁,已无性命之忧……”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她那未尽之语——家破人亡,全族被屠,这种打击,远比肉体的创伤更为致命。
“我必须去见她。”
严瑾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纪怀看了看严瑾,又看了看白漪,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小子注意点,别太刺激她。白漪师妹,你扶他过去?我和大师兄在外面守着。”
白漪微微颔首,小心地将严瑾扶起。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浑身剧痛。陈渔默默跟在身后,眼神复杂。
隔壁的石室更加简陋,只有一张石床。
敖倾心躺在上面,原本华美的金裙已换成素净的白衣,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毫无血色。
她双目空洞地望着屋顶,原本璀璨如骄阳的金色眼眸,此刻黯淡得如同蒙尘的琉璃,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死寂般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