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的气氛有些沉闷。
什么叫“您没死”?
鸣镝语气不悦:
“我该死?”
糟糕!好像说错话了……曹掌柜陪笑道:
“哪里的话,虽然外人对于那一箭还有争论,可我相信就是您,因为只有您在拒巫城,也只有您才能射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一箭,只是没想到您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昏暗的大堂内,人皮面具耷拉在曹掌柜的脸上,他笑起来的时候皱起层层肉色褶子,就好像正在融化的软泥怪胎,在这样的环境下看得人直冒鸡皮疙瘩,若不是鸣镝知情,今天他高低得被削成人棍。
能不能不要整这么惊悚……实在懒得搭理王掌柜的吹捧,鸣镝大方承认道:
“嗯,弓埋在南城外十里路右侧的山林里,做了教内标记,派人去取。”
“是!”曹掌柜本想行抱拳礼,举到胸前后他才记起来自己只剩一只胳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之下,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胡乱挥砍的游侠,给挖出来使劲鞭尸。
“放下吧,脸也扶正,看着恶心。”鸣镝适时解围,顺带吐槽心里话,“雇主被武法司杀了,钱跟我的弓埋在一起,记得向总舵报告。”
说完,鸣镝自顾自的朝密室走去,她要好好休息些时日,以告慰这几个月在艾玉杰那受到心理创伤,以及跟着赵继歌跑来跑去劳累的身体……
就在此时,曹掌柜叫住了她:
“护法请留步!”
鸣镝转过身来,大有一副“你最好能说出个一二三,不然就要遭老罪了”的架势,散发的怨气冲天而起:
“说!”
已经将面具扶正的曹掌柜咽了一口唾沫,面带讨好地解释道:
“飞往总舵的雕鹫带回急件,上面贴着要您亲启的纸条,我都放在密室了,您记得打开看看是什么。”
事出有因,鸣镝也不是滥用武力之人,轻点头:
“嗯。”
——————
片刻后。
鸣镝来到厨房,掀开柴火下的隔板,进入密室。
将密室选择在此建立,主要考虑到一个隐蔽,还有就是在密室闭关也要吃饭,厨子将饭做好后,摆在墙上的某处格子中,待他走后就会开启机关,将其传送下去,这种装置也可以用来传递消息,以免闭关武夫与外界失联。
此外,地下建筑的另一个痛病是渗水,严重的直接从砖缝里面呼呼往外冒,黑市又恰巧挨着下水道,离护城河不远,若是没有相应的防水技术,以及独特的建筑结构,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是某位倒霉蛋呼呼大睡之时,被灌进来越积越多的粪水捂住口鼻呛死,简称“食大便了”;二是密室墙壁被腐蚀的朽烂不堪,在某个夜晚轰然坍塌,将睡在床上的武夫挤成人饼。
考虑到这种情况,在建造此处密室时,特地设计了多层防水系统,什么灰浆、隔断层、夹心墙挨着来,最里面墙壁直接用高温整体烧制成陶瓷,还设计了一个过滤系统,并且在密室内开了个沟槽,过滤干净的地下水不断的从其中流出,并顺着沟槽末端的孔洞,排到城市下水道……
不仅可以用来喝,还能用来冲大小便,完美解决密室生存的两大需求,简直是太人性化了……
膈应?
恶心?
有这条件就不错了,要求那么多干嘛!
除此之外,通风也是极为关键的问题,不然人还没躲进去多久就要被憋死,建造密室的工匠也不是傻瓜,新风系统设计的极为隐蔽,独特的内部结构,可以防止有人找到设在外部的进风口,往内灌水或者灌毒烟,即便是堵塞了某一个进风口,还有其它进风口保持工作,可以说想的非常周到……
室内出风口处可以调节风速大小,并系上红绳提醒闭关者注意观察状态,如果绳子没被吹起来......不想死就早点跑路吧!
屋内烛火在微弱气流的扰动下飘然舞动,油纸包裹的密信静静躺在桌上,泛着幽淡的光芒等待来人将其开启。
鸣镝上前拿起信件,极为谨慎地确定外包装油纸是否破损,以及阴阳两仪印泥的完好后,不作犹豫便撕开外封,拿起信纸细细读着……
只要确定外包装没问题,那里面的信件就不存在被替换的可能性,送信的雕鹫飞行高度与速度,即便是她也无法将其击落,山巅武夫也许能做到,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这一小撮站在天下最顶端的武夫来说,与其费尽心思偷换信件,还不如跟着雕鹭过来一网打尽来得简单......
此类信件以专业密语而写成,只有两仪教高层才能读懂,哪怕是送到儒教圣人那去,看到这些文字也会摸着脑袋问:“这什么玩意?”
其实就连鸣镝都读的很艰难,她有时很怀疑上面的人写完后,自己能不能看得懂这些内容……
咔嚓——
在经历漫长的阅读后,她仿佛看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把将信纸拍在桌子上,木质方桌哪里能承受这种力道,瞬间变炸为一堆碎木,朝四周飞溅的劲力十足,如同天女散花射进陶质墙壁内……
鸣镝并未闪躲,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荒谬至极……”
——————
半炷香后。
再度确定自己眼睛没花,反复读了数遍信件,鸣镝捏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缓慢的揉着……
只是来南方玩玩,顺带开拓一下两仪教的市场,卷进赵继歌那事就算了,及时止损老实一段时间也不错,这总舵的人是脑子起了泡吗?
她回到前厅,示意曹掌柜来密室,沙哑的嗓音响起:
“总舵有令,从现在开始,与武法司不死不休,各分舵无论遇到谁,在能力范围内格杀勿论。”
“啊?”曹掌柜怀疑自己有些幻听,“鸣镝护法,您没睡醒?”
没有搭理这有些不敬的言论,因为鸣镝也怀疑自己没睡醒,她甚至怀疑信件被偷换,但能做到这一步的,又何必用此种方式呢?
直接杀上门就行,为什么要让两仪教与武法司对撞,闲的蛋疼吗……
可那印泥跟暗语做不得假,即使不信也得信,鸣镝再度开口:
“总舵以及北方分舵,已经开始行动,这几日已经杀了不少肃查使,由我们负责统率云州教徒,对武法司进行围剿。”
“疯了,都疯了……”曹掌柜喃喃自语,失去力气扶住墙壁,他很难相信魔教追着武法司杀的事实,百年前的乱象又要重演了么!
今夕是何年?
见到曹掌柜的反应,绞肉机般的声音质问道:“有意见?”
“没有,我这就安排,总舵这样做,州城是没法呆了,得尽快转移……”曹掌柜有些失魂落魄,仍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还有一件事鸣镝没说,那是总舵交给她的附带任务:在夸赞她一通后,要求找到赵继歌,并全力配合他,哪怕是死也要将其护住。
可恶的小贼,你背后究竟有什么!
找找找,武法司都找不到,她去哪找!
难不成跟在武法司的屁股后面视奸吗!?
还为他去死,下次见了非得一箭扎他大腚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