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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整片大地的生灵,无论是藏身地底的自救军士兵,还是在废墟间穿梭的罗德岛干员,亦或是仍在负隅顽抗的萨卡兹战士,甚至那些凭借本能生存的飞禽走兽、虫蚁菌类——所有尚存一丝感知的存在,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攫住了它们的心脏。

并非因为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存在”本身正在被宣告终结的、无可抗拒的预兆。

空中,那股由海拉身上弥漫开来的 “死亡” ,已经浓郁得近乎实质。

它并非黑色的雾气,而是一种扭曲光线的、绝对的“无”。

天空在它经过的地方“消失”了,不是变成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比黑暗更令人绝望的、连“空无”这个概念都被否定的状态。

云层被抹去,色彩被剥离,声音被吞噬,连空间本身都仿佛在“死亡”概念的侵蚀下变得脆弱、皲裂。

而在这片蔓延的“死亡”对面,那股冰冷庞大的意志——“伐木工”,也终于不再是无声的注视。

没有炫目的能量对轰,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

这是一场超越凡物理解范畴的、最原始也最凶险的概念比拼。

一方是海拉所执掌的、强制万物走向“终末”的死亡。

它所触及的一切,其“存在”的延续性被强行掐断,其“未来”的所有可能性被彻底坍缩为一个静止的、永恒的“终点”。

一座高塔的废墟在被“死亡”概念掠过的瞬间,并非崩塌,而是直接“跳转”到了它亿万年风化后才能达到的、彻底归于尘埃的最终状态,并且永远凝固在了那一刻。

另一方,则是所谓的“伐木工”。

碰撞的中心,景象光怪陆离。

一片区域内的重力突然失效,碎石浮空,下一秒,这片区域又被“死亡”笼罩,所有浮空的碎石连同其下方的地面一起,瞬间“跳转”为宇宙尘埃般的终极死寂状态。

另一处,色彩的概念被打乱,天空呈现出违反光谱规律的诡异色块。

海拉悬浮于“死亡”概念的核心,祂的红色瞳孔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无数平行世界的知识与进化可能性被调动,用以分析、破解、吞噬那无所不在的规则。

“伐木工”的意志冰冷依旧,如同执行杀毒程序的机器,试图将海拉这个“异常变量”识别,最终“清理”掉。

它并非拥有情感上的敌意,只是纯粹的功能性排除。

这是一场沉默的战争,其凶险程度却远超伦蒂尼姆发生过的任何一场血战。

每一次概念的碰撞,都可能引发局部物理规则的崩溃与重组;每一次意志的交锋,都在动摇着这个世界赖以存在的根基。

阿米娅在地面上紧紧攥着拳头,她无法完全理解上空正在发生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海拉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也能感受到整个世界都在概念的角力下发出细微的哀鸣。

海拉的目光穿越了概念的乱流,再次与那“伐木工”的意志碰撞。

祂能赢吗?

从“河流”中诞生的祂,能超脱这“河流”本身制定的规则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

时间在这场概念层面的厮杀中早已失去了度量意义。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那弥漫天空、近乎实质的“死亡”概念,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消散。

与之对抗的那股冰冷庞大的意志,也仿佛达到了某种临界点,或是完成了暂时的“清理”与“修复”,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隐没,只留下被两种至高力量反复蹂躏后、支离破碎的天空和规则。

一切似乎终于结束了。

空中,那悬浮的苍白身影轻轻晃动了一下。

祂身上那令万物颤栗的终焉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最终彻底黯淡下去。

那双曾映照出世界真相、燃烧着吞噬之火的红色瞳孔,也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空洞、疲惫。

祂失去了所有力量,甚至连维持悬浮的姿态都无法做到。

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又像是被击落的飞鸟,海拉的身体无力地从那破碎的天穹之下、从概念战争的余烬之中,直直地坠落。

没有声息,没有挣扎,只有一道苍白的弧线,划过伦蒂尼姆浑浊的天空,向着满目疮痍的大地落去。

祂的白发在坠落中散乱,如同破碎的旗帜,象征着一场未竟的、或许也永远无法竟全功的征伐。

那场对决的结果无人知晓,或许是两败俱伤,或许是祂的“死亡”概念暂时撼动了对方,却未能将其彻底吞噬击溃。

此刻,唯有坠落。

向着那片祂曾试图吞噬、也曾试图为其撕开虚假幕布的大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