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东北山村诡事 > 第12章 地龙子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郭大先生那仨字儿——“挖开……三尺……”——跟冰锥子似的,狠狠扎进我耳朵眼儿里。去灶下挖?三尺深?我家那灶坑,刚还往外钻要吃人的地龙子!我浑身的血“唰”一下凉了半截,后脊梁骨“嗖嗖”地窜冷气,手脚冰凉,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

可他那双暗金色的眼珠子,跟烧红了的烙铁似的,死死钉在我脸上,里头翻腾的冷光,比三九天后山崖子上的冰溜子还硬,还利。那眼神儿明明白白——没得选。

我哆嗦着伸出手。那三样东西落进我手里,沉得坠手,带着一股子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寒。

那枚暗绿大铜钱,冰凉梆硬,边缘磨得溜光,刻着的扭曲纹路硌着掌心。那根惨白惨白的兽骨,油亮亮的,摸着像浸透了尸油,两头缠着的褪色红绳,颜色暗得发黑,像是干涸了八百年的血痂。还有那包用厚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捏着硬邦邦的,散发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草药根子和某种矿石粉末的刺鼻怪味,直冲脑仁。

郭大先生没再多说一个字。他佝偻的身影在窝棚惨白的油灯光下,像尊泥塑的神魔,重新盘坐回破板床的阴影里,只剩下两点暗金的光点悬在黑暗中,冰冷地注视着我。地上的娘,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蜡黄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像张揉皱的纸。

我攥紧了那三样冰疙瘩,牙关咬得死紧。看了一眼地上气若游丝的娘,又看了一眼窝棚门口那片死寂的黑暗。屯子里那股子如影随形的土腥腐臭气,好像又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拼了!

我猛地转身,一头撞开那扇低矮破旧的木门,重新扎进了灰蒙蒙、死气沉沉的屯子天光里。风更冷了,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怀里那三样东西贴着胸口,冷得像三块冰坨子,那股子阴寒顺着皮肉直往骨头缝里钻。我死死攥着,指关节捏得发白,深一脚浅一脚,朝着自家那间如同巨大坟包般的土坯房狂奔。

屯子里静得可怕。两旁的土房子门窗紧闭,黑洞洞的窗户像无数双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这个在死亡阴影下奔跑的疯子。我总觉得……总觉得身后那片灰蒙蒙的天光里,有什么冰冷粘稠的东西贴着地皮跟着我爬行!那股子土腥铁锈味儿,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后脖颈上,甩都甩不掉!

终于冲到自家院门口。院门大敞着,像张被撕开的嘴。冲进院子,一眼就看见灶屋那塌了半边的土墙!破碎的土坯、黄泥块垮塌下来,把灶坑和旁边那点地方埋了大半,像个刚被刨开又草草掩埋的坟头子。一股更浓、更冲的土腥腐臭气,混合着烧糊的纸灰味儿,从那塌陷的窟窿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熏得人脑仁发胀。

灶屋的门半开着,里面黑黢黢的。我站在院当间儿,喘着粗气,心在腔子里擂鼓一样狂跳,震得耳朵嗡嗡响。手里那三样东西沉甸甸、冷冰冰的触感,还有郭大先生那双冰冷的金瞳,像鞭子一样抽着我。

进去!挖!

我一咬牙,硬着头皮钻进灶屋。屋里比外面更暗,更冷。塌了墙的地方像个黑窟窿,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地上全是碎土块和泥灰,踩上去“噗嗤噗嗤”响。我摸索着找到灶坑边上那把掏灰用的破铁锹,木柄冰凉粗糙。

定了定神,我走到塌陷的窟窿旁边,避开那些随时可能再次垮塌的土块。目光死死盯住那片被泥灰掩埋了大半的灶坑底部。就是这儿!郭大先生说,挖开三尺!

“呸!”我狠狠啐了一口,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也顾不上脏,双手攥紧冰冷的铁锹柄,铲起一锹混杂着碎土和灰烬的烂泥,狠狠地甩到一边!

“噗嗤!”

烂泥砸在地上,沉闷粘腻。一股更加浓郁、令人窒息的土腥腐臭气,混合着陈年灶灰的呛人味道,猛地从翻开的泥土里冲出来!熏得我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腾。我强忍着恶心,咬着牙,一锹接着一锹往下挖!

脚下的泥土冰冷梆硬,混杂着碎砖石和没烧透的柴禾棍,挖起来格外费力。汗水很快浸透了破棉袄里的单衣,混着糊在脸上的泥灰,又冷又粘。每一次铁锹铲下去,都感觉像是在刨一座陈年老坟。每一次翻开的泥土,都带着那股子钻心的阴寒和浓烈的污秽气息。

越往下挖,那股子土腥腐臭的铁锈味儿就越重!像是挖到了什么腐烂的源头!脚下的泥土也变得异常湿冷粘滑,颜色越来越深,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褐色,像是浸透了陈年的污血!

我心里直发毛,握着铁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脑子里不断闪过郭大先生的话,闪过娘蜡黄的脸,闪过墙根底下那冰冷怨毒的“再问——死全家——”。手上不敢停,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汗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视线一片模糊。

终于,铁锹铲下去,碰到了一块硬物!

不是钻石,那触感……像是木头?又不太像,更沉,更硬!

我心里猛地一紧!到了?!三尺?!

我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灰,把铁锹插在一边,也顾不上脏,跪在冰冷的烂泥地上,伸出双手就去扒拉那块硬物周围的湿冷黑泥!

泥又冷又滑,带着刺鼻的腥气。我拼命地扒着,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泥。渐渐地,那硬物的轮廓显露出来。

不是木头。

是一块……骨头?

不,是半块!像是……像是人的……头盖骨?!

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半块头骨埋在冰冷的黑泥里,颜色灰白,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和坑洼,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断或砸碎的!头骨顶端,靠近天灵盖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根东西!

一根锈迹斑斑、有小拇指粗细、顶端扭曲尖锐的……铁钉!

那铁钉深深楔进骨头里,锈得发黑发红,像是浸透了无数年的污血!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浓烈的怨恨、痛苦和暴戾的邪气,如同实质的冰水,从那半块钉着铁钉的头骨上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灶屋!温度骤降!

“呃……”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打颤。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这就是地龙子钻进来的“老阴土”?这就是它觊觎的“念想”?这半块钉着铁钉的头骨……

就在我被这恐怖的景象和冲天的邪气震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无数只爪子在冰冷湿泥上快速爬行的声音,猛地从……从我刚刚挖开的坑底深处、那半块钉着铁钉的头骨周围……响了起来!

声音密密麻麻,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像是有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正从地底深处、顺着这挖开的通道疯狂地涌上来!

紧接着!

“噗!”

坑底那片湿冷的黑泥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小包!泥土翻涌!一条足有小孩胳膊粗细、暗黄色、布满粘稠湿滑粘液和一圈圈诡异螺纹的东西,如同闪电般从泥里猛地钻了出来!

是那东西的尾巴!或者……触须?!

它顶端没有眼睛嘴巴,只有一圈圈向内收缩、如同吸盘般的恐怖肉褶!带着一股浓烈到极点的土腥腐臭气,快如闪电般,朝着我扒在坑边的手腕就缠了过来!那粘液滴落的地方,泥地都发出“滋滋”的轻响!

我魂飞魄散!想缩手,根本来不及!那冰冷湿滑、带着吸盘的触须末端,已经带着一股腥风,死死地卷住了我的手腕!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猛地传来!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要将我骨头生生勒断、并拖入无底深渊的恐怖吸扯力!

“啊——!”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前一扑,半个身子都栽进了那散发着恶臭的泥坑里!另一只手死命地抠住坑沿冰冷的泥土,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混着黑泥!

完了!要被拖下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绝望的深渊即将把我彻底吞噬的瞬间!

我怀里,一直紧贴着胸口、散发着阴寒的那三样东西——那枚暗绿铜钱、那根惨白兽骨、那包硬邦邦的油纸包——像是被这地底邪物的气息彻底激怒,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反应!

首先是那枚暗绿铜钱!它在我胸口衣襟里变得滚烫无比!隔着破棉袄都像烙铁一样烫着皮肉!同时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低鸣!

紧接着是那根惨白的兽骨!它两头缠着的褪色红绳,毫无预兆地“嗤”一声,冒起一股淡淡的、带着硫磺味的青烟!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煞气和古老威压的气息,猛地从兽骨上爆发出来!

最后是那油纸包!它在我怀里猛地一跳!一股极其辛辣、极其刺鼻、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鼻孔的浓烈气味,瞬间穿透油纸弥漫开来!那味道像是最烈的雄黄混合了某种辟邪的矿石粉末,霸道无比!

这三股截然不同、却又都带着强大辟邪镇压之力的气息,如同三道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那条缠住我手腕的冰冷触须上!

“吱——嗷——!!!”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惊骇的尖锐嘶鸣,猛地从坑底深处炸响!那声音非人非兽,像是无数块生锈的铁皮被硬生生撕裂!

缠住我手腕的那条冰冷湿滑的触须,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一缩!那股要将我拖入深渊的恐怖吸扯力瞬间消失!

我死命抠住坑沿的手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用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向后猛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灶台壁上,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手腕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低头一看,一圈青紫色的勒痕深陷皮肉,皮肤上沾满了暗黄色、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正“滋滋”地腐蚀着皮肉,冒出细小的白烟!

坑底,那条缩回去的触须疯狂地扭动着,搅得泥浆飞溅!那半块钉着锈铁钉的头骨在泥浆里若隐若现,散发着更加怨毒的邪气!坑底深处那“沙沙沙”的爬行声更加密集、更加疯狂!像是有更多的东西要涌出来!

不能让它出来!

郭大先生的话在耳边炸响!断它的念想!

我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和腐蚀的灼烧感,咬着牙,几乎是凭着本能,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三样救命的东西!

那枚暗绿铜钱滚烫无比,边缘的扭曲纹路似乎亮起微弱的幽光!我顾不得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铜钱朝着坑底那半块钉着铁钉的头骨砸了下去!

“噗!”

铜钱精准地砸在头骨天灵盖那根锈蚀的铁钉旁边!接触的瞬间,竟发出烙铁烫肉的“滋啦”声!一股浓郁的白烟猛地腾起!那半块头骨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咯咯”的轻响,像是里面的东西在痛苦哀嚎!

坑底深处那疯狂的“沙沙”声和触须的扭动瞬间加剧!一股更加暴怒、更加阴冷的气息冲天而起!

就是现在!

我抓起那根惨白的兽骨!那骨头此刻摸上去竟隐隐发烫!两头缠着的褪色红绳青烟更盛!那股血腥煞气和古老威压几乎凝成实质!我像握着一把烧红的匕首,用尽吃奶的劲儿,狠狠地将兽骨那尖锐的、缠着红绳的一端,朝着铜钱砸下的位置——那根深深楔进头骨的锈蚀铁钉——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钝响!

兽骨尖锐的一端,竟然硬生生地扎进了那锈蚀铁钉旁边的头骨缝隙里!死死地钉了进去!

“嗷——!!!!!!”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混合着无尽痛苦、怨毒和暴怒的恐怖嘶嚎,猛地从坑底深处、从四面八方、甚至从地底深处炸裂开来!震得整个灶屋都在簌簌发抖!屋顶的灰尘暴雨般落下!

坑底那疯狂扭动的触须猛地僵直!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在泥浆里,迅速变得灰败、干瘪!坑底深处那密密麻麻的“沙沙”爬行声,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那半块钉着铁钉、又被兽骨钉穿的头骨,静静地陷在冰冷的黑泥里,一动不动。上面插着的铜钱微微凹陷,兽骨深深楔入,红绳缠绕处青烟袅袅。

那股冲天的邪气和浓烈的土腥腐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断,瞬间消散了大半!

灶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声,还有手腕上被腐蚀的皮肉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我瘫坐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灶台,浑身脱力,像一滩烂泥。汗水、泥水、血水混在一起,糊了一脸一身。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手腕火辣辣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郭大先生……他给的东西……真管用……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把坑填上。可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坑底那半块被钉死的头骨。

在兽骨钉入的缝隙边缘,在那灰白腐朽的骨头上,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渗出了一滴……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

像血,又像某种凝固的怨毒。

那滴液体,在昏暗中,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邪气,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黑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