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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东北山村诡事 > 第8章 黄皮子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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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先生最后那句话,像根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楔进了每个人的骨头缝里。“……那东西……还没走干净……这笔账……它……会回来算的……” 声音又哑又冷,带着一股子从坟头子上刮下来的阴风,吹得人后脊梁的寒毛“唰”地全立起来了。

没人敢吱声。连爹那压抑的呜咽都停了,只剩下柴堆余烬里偶尔爆出的一点“噼啪”声,还有旁边本家婶子压得死死的、断断续续的抽泣。空气沉得像灌了铅,压得人胸口发闷,喘气都费劲。

郭大先生佝偻着背,像棵被雷劈透了心的老枯树,再没看我们一眼。他枯瘦的手攥着那枚暗红色的兽头铃铛,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回那头黑骡子旁边。动作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木头人偶。他抓住鞍鞯,费力地、几乎是爬着翻上了骡背。黑骡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沉重,不安地打了个响鼻。郭大先生枯瘦的双腿轻轻一夹,骡子调转方向,驮着他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进了老林子边缘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连个蹄声都没留下,就那么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他一走,那股子沉甸甸压在人心口的、冰冷的威压才像是松开了点。但留下的,是更深、更刺骨的寒意。

“根子!”爹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破锣在刮,“去……去喊人!按郭大先生吩咐的办!”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糊满了泥灰和泪痕,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但眼神里那点活气儿,像是被刚才那把火烧尽了,只剩下一种被抽干了魂儿的木然。

根叔抹了把脸,脸上的肌肉都在抖,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又朝屯子里跑去。

剩下的人,像被抽了筋的泥塑,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爹走过去,蹲在那一小堆还散发着刺鼻焦糊味、混杂着黑色骨殖和灰烬的余烬旁。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就被血、汗、泥浆糊得看不出本色的破褂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滚烫的骨灰往里扒拉。他的手被烫得通红,起了燎泡,却像是感觉不到疼。那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最后,他把那包着灰烬的破褂子紧紧抱在怀里,佝偻着背,像个没了魂的木偶,一步一步,朝着屯子里挪去。月光把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冰冷的地上,扭曲变形。

我看着爹的背影消失在屯口,又看看旁边靠着老榆树根、被铜钱和黄符死死镇住脖子的三姑奶,再看看那堆散发着恶臭、被污血烂泥糊得严严实实的树洞,最后目光落回地上那滩被烧得焦黑、没了头的瘸子黄皮子烂肉上。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把我淹没了。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坐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后来咋回的屯子,我脑子都是木的,记不清了。只记得根叔带着人,扛着连夜赶出来的薄皮柳木棺材回来了。三姑奶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进去。没人敢碰她脖子,那三枚暗绿的铜钱和底下压着的黄符三角包,就原封不动地在那儿。棺材盖合拢前,我看到三姑奶那张脸,蜡黄蜡黄的,嘴巴微微张着,眼皮耷拉着,露着一点浑浊的眼白。脖子侧面,那个被镇压的鼓包,在昏暗的油灯下,似乎……还在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七根又粗又长、散发着新鲜木头味儿的柳木钉,被根叔用斧头背,一根一根,狠狠地钉进了棺材盖的边缘!“梆!梆!梆!”声音在死寂的屯子里传出去老远,每一声都敲在人的心尖子上。棺材钉死了,像封住了一口装着活鬼的匣子。

埋人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灰白色的天光,像块脏兮兮的裹尸布,盖在靠山屯上空。爹抱着那包着灰烬的破褂子,走在最前面,像个游魂。根叔他们抬着那口轻飘飘、却又沉得压死人的柳木棺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最背阴的那片乱葬岗走。那地方,连大白天都阴森森的,老辈人说下面埋的都是些横死的、没人收的孤魂野鬼。

坑挖了七尺深,底下冰凉刺骨,泥土都带着一股子陈年的腐味儿。棺材被头朝下,直挺挺地竖着放了下去。那姿势,看着就让人浑身发毛。三块从后山老石塘里刚凿出来、还带着水汽和土腥味的青石板,被吭哧吭哧地抬过来,一块压着一块,死死地盖在了棺材顶上。沉重的青石板压下去的时候,我似乎听到棺材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木头被挤压的“嘎吱”声。

新土盖上,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没有碑,连个记号都没有。只有那三块冰冷的青石板,像三只巨大的、没有眼睛的眼睛,死死地嵌在泥土里,镇着底下那口头朝下的棺材。

爹把那包着灰烬的破褂子,埋在了旁边一个浅浅的小土坑里。他跪在那儿,用手拍实了土,就那么呆呆地跪着,对着那片新土,一动不动。直到日头爬得老高,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根叔才硬把他搀了起来。

从那天起,靠山屯像是被罩进了一口巨大的、无形的黑锅里。郭大先生说的“七天”,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刀。屯子里静得吓人,大白天都少见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烟囱冒烟都透着股小心翼翼。小孩的哭闹声彻底绝了迹,连平日里最爱串门扯闲篇的老娘们,都躲在家里,说话都压着嗓子。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黄皮子骚臭味,好像还缠在屯子上空,风一吹就钻出来,提醒着那晚的恐怖。

没人敢靠近后山口那片老林子,更别说那棵邪性的老槐树和被烂泥糊死的树洞了。连屯子里养的狗,都夹紧了尾巴,对着后山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恐惧的呜咽,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狂吠。

爹像是彻底垮了。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说话,对着小石头睡过的空炕头发呆。眼窝深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瘦脱了形,像个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那晚我揣出去、沾过黄皮子血的爷爷那把杀猪刀,被他用破布裹了又裹,塞在炕席最底下,再也没拿出来过。

时间一天天挨过去,像钝刀子割肉。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屯子里的气氛就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家家户户早早熄灯,窗户用破被褥堵得严严实实,生怕漏进一丝月光,也怕……漏出一点光亮,引来不该来的东西。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听着屋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风刮过枯树枝的“呜呜”声,耗子在房梁上跑过的“窸窣”声,甚至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惊得我心惊肉跳。一闭眼,就是小石头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三姑奶脖子上搏动的鼓包,还有郭大先生那双暗金色的、能冻死人的眼珠子。

第五天头上,后晌。天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压得低低的,像是要塌下来。屯子里死寂一片。我缩在自家冰冷的灶膛前,正对着那点将熄未熄的柴火余烬发愣。突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是根叔。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他手里拎着个小布口袋,沉甸甸的,散发着一股子混合着草药和……某种陈旧香灰的怪味儿。

“柱子,”根叔的声音又干又涩,带着一种强行压下去的疲惫,“你爹……他撑不住了。这袋子里是……是郭大先生临走前塞给我的东西,说是……说是熬不过去的时候,冲水给你爹灌下去,能……能吊住一口气。”他把袋子塞到我手里,冰凉的,像块冻硬的石头。“我……我得去守着你三姑奶的坟头。郭大先生说了,头七……头七最邪性……怕底下……不安生。”他说完,像是怕沾上什么晦气,转身就走,脚步匆匆,背影消失在灰蒙蒙的屯子土路尽头。

我看着手里这袋冰凉的东西,又看看爹那间死寂的屋子,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大石头。爹这几天水米未进,再这么下去,真就……

我攥紧了袋子,走到爹的屋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一股子沉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死气。我轻轻推开门。

爹蜷在冰冷的土炕角落里,背对着门口,裹着那床又薄又硬的破棉被,一动不动,像个没了生气的土疙瘩。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炕沿边一个小土窗透进来一点灰蒙蒙的天光。

我把那袋子东西放在炕沿上,想倒碗水。“爹……”我试着叫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

爹没反应,连个哼声都没有。

我心里一紧,凑近了些。“爹?喝点水吧?根叔送药来了……”

还是没动静。

一种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了我!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爹裹在被子里的肩膀。

冰凉!

那触感,比三九天摸冰溜子还刺骨!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我头皮“嗡”的一下炸开!手猛地缩了回来,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爹他……他……

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嘎吱——”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像是木头在巨大压力下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猛地从……从炕席底下传了出来!

我浑身的血瞬间凉透!猛地低头!

声音……是从炕席最底下发出来的!是那个位置!是爹塞那把裹着破布的杀猪刀的位置!

“嘎吱……嘎吱……”那声音还在继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布里……在刀身上……在……在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邪气,混合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血腥骚臭味,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猛地从炕席底下钻了出来,瞬间缠住了我的脚踝,顺着腿往上爬!

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死死盯着炕席下那微微隆起的地方,耳朵里全是那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爹……炕席下的刀……那声音……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瞬间——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东西,竟然……竟然从炕席底下那团破布里……滚落了出来!

借着土窗透进来的那点惨淡天光,我看清了。

是爷爷那把杀猪刀!

但……它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刀身依旧裹着厚厚的破布和油纸,但此刻,那油纸和破布的缝隙里,竟然……正缓缓地、一股一股地……往外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像血!

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和浓重黄皮子骚臭的血腥味,猛地弥漫开来!

那粘稠的暗红液体,顺着刀身往下淌,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冰冷的泥巴炕沿上!

“嗒……嗒……嗒……”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刀……在淌血?!

爷爷的杀猪刀……在淌血?!

我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炕上蜷缩着的爹!

就在这时,爹那一直蜷缩着、毫无动静的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极其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地从屯子外面……从后山乱葬岗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像是……像是沉重的石板被硬生生掀翻!又像是……棺材板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狠狠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