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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迟病顺利出院。

是个暴雨日。

黑色轿车在花家老宅前停了车,轿车后座车门被毕恭毕敬的花家管家打开。

撑在迟病头顶的那顶黑伞仿佛一顶吸水后膨胀的黑蘑菇,冰冷雨珠在伞面滚跳,发出点啪嗒啪嗒的奇异声响。

迟病接过了伞,银黑色伞柄上像是沾着些冰冷雨珠,顺着他的手腕骨悄无声息滑落。

花胤下了车,花家管家才附耳到他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管家稍微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像是又战战兢兢看了站在迟病身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花鸷一眼。

管家放低声音故意不让花鸷听见,“三夫人不见了……下人们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着。”

花鸷始终是垂着眼睫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又看了迟病一眼。

阴沉沉天色下,面前的人像是阴翳翳花园里,一眼望过去惨白到刺眼的冰冷蔷薇花,有利刺环绕,浓烈距离感。

花鸷感觉自己连嘴唇与舌尖都冰冻麻痹住了,站在迟病身旁的根本不敢用力呼吸,喉结像是咽动了一下,他并没有让花家佣人帮他撑伞,自己握着银黑伞把,手背像是微微冒了点筋。

自从那天半夜易感期花鸷在迟病面前露出那副难堪丑态后,迟病就再没有跟花鸷说过话了。

花胤又跟管家交代了什么后,青年从管家撑开的伞下走出来,走到了迟病身旁,占据了迟病身侧的位置。

青年鼻翼无声翕动了一下,微微咬着下唇又松开了牙关,他躲到了迟病伞下。

迟病的伞宽大,像是能同时容纳三四个成年男性。

迟病跟花胤身高齐平的样子,花胤下意识想要把手搭到迟病肩膀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收回了手垂在自己身侧。

花鸷在迟病身后半米处一声不吭的跟着,盯着花胤跟迟病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光有些冰冷。

花家临时给花鸷跟迟病安排的卧室就在花胤隔壁。

为了不打扰迟病清静,别墅的几十个佣人这两天都被安排到别处去了。

傍晚。

暴雨仍未停歇。

晚餐过后,花鸷像是也觉得尴尬,快九点才上来。

压抑到发闷的空气,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浸水了的腐烂木头与昆虫尸体,还有口器翕动着的阴冷黑色蝴蝶。

就算在走廊上跟花鸷碰上了,迟病也根本没有跟花鸷对话的意思,他想下楼,擦肩而过的时候,花鸷却终于忍不住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花鸷脸上多出来一道细长的血痕,像是被人用尖锐的指甲划出来的,他刚刚淋了雨,身上沾着点暴雨的气息与一股不知名花香。

花鸷的声音有些嘶哑,“晚上……我可以睡地上……如果你不愿意跟我睡。”

迟病像是才看了花鸷一眼,脸上没有什么浓烈表情,薄唇上打着的那个黑色唇环折射着星点寒光,丧失血色的冰冷薄唇像是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迟病点了下头,同意了。

花鸷只感觉自己手指关节都酸软到弯曲不起来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迟病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了,才往他跟迟病晚上要一起睡觉的卧室走去。

卧室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刹,花鸷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躯好像在因为一股无意识的性奋在轻微发着抖。

花家的下人不知道都去哪里了,远处隐约传来一些错觉般的尖锐叫喊声,又像是黢黑暴雨夜里的错觉。

迟病撑着伞,走到别墅外面的时候胸膛里那股压抑窒息感才消失一些。

直到他突然在雨里撞见一个人。

是个年轻女人,跌跌撞撞披头散发的在雨里走,女人浑身湿透面色苍白宛若幽魂,五官却长得异常美艳,与花鸷有些相像,沾着些肮脏泥水的纤长眼睫仿佛振翅的阴暗黑色蝴蝶。

她跌倒的时候额头在尖锐石头上磕了一下,皮肉绽开,猩红血液迅速从额角涌出来,顺着左边颧骨湿红了整张脸颊。

她的脚崴了,额角上也有伤,脸上像是有几分神经质表情。

直至女人后知后觉,雨突然停了。

迟病走近她把自己的伞撑在她头顶的时候,她像是全然感受不到额角那股尖锐疼痛感,只愣愣的张着眼睛,盯着眼前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的人看。

雨很大,迟病的衣服被雨淋湿了,衣服湿黏紧贴在身上时有一股怪异感。

他眉像是紧蹙着,眼睫上沾着的冰冷雨珠顺着眼睫滚落下来。

迟病的衣服彻底湿透了。

他像是永远也无法习惯湿衣服紧贴带来的异样感觉,浑身湿漉漉的,有冰冷雨珠顺着头皮滑落,跌落进衣领深处。

迟病带着受伤的人回来的时候,才有几个花家下人惊愕的小跑过来,却惊觉下午还疯疯癫癫发病抓人的三夫人缩在他怀里时像只鹿,张着眼睛在直勾勾盯着迟病侧脸看。

花胤也收到了消息,他来的时候三夫人恰好被花家的医生带走。

迟病站在吸水垫上,浑身都在滴着冰冷雨珠,连消瘦下颚上都沾着雨珠。

他连头发湿掉的样子也很好看,身上那阴冷的香气同那股冰冷清新的暴雨味道混淆在一起,好闻到令人浑身毛孔都忍不住瑟缩的地步。

他的衣服上沾了些血腥,喉结上沾着水珠,顺着锁骨跌落进衣物深处。

迟病像是察觉到花胤长久的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了,侧过些脸看向花胤。

花胤身上穿着睡衣,青年脸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眼眶里全是猩红血色,甚至因为耳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暴雨声眼瞳里残留着几分暴虐焦躁,却猛不丁与迟病对视了。

花胤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响,像是陷入一种怪异的耳鸣,甚至突然有些站不稳,因为低血糖要跌倒。

直至他突然感觉有谁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青年抬起些脸,眼皮有轻微刺痛感,像是在无意识承受面前这道视线。

他喘息加重,感受到了什么。

疏离冷淡的目光,像是在无动于衷的盯着暴雨里的一只野猫,一只被暴雨灌满了内部的深绿色垃圾桶,又像是只是在盯着一片被雨水沾湿的叶片,一朵被冰冷暴雨蹂躏的野玫瑰。

一股香气,一股让花胤浑身血液都在疯狂叫嚣着的香气钻进他鼻息里,发软的双腿却继续发软,仿佛要从面前的人与他肌肤相触碰的那块皮肤开始,一寸寸骨肉酥麻。

直至花胤站稳了,迟病才松了手。

花家的管家来了。

迟病上了楼。

花胤像是终于缓过来了。

青年扶着沙发好一会没有说话,脑子里还在嗡嗡发着耳鸣声响,眼神光涣散,酸软牙关紧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