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小鐷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夹杂着细微的交谈声。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子在黑暗中漾开一丝迷茫,下意识朝身侧望去。
夜正深沉,万籁俱寂。
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棂,仅能照亮窗台那一小片地方,屋内其他地方则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之中。
就在这片浓墨里,小鐷恍惚看见床边立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上面浮着两点墨绿色的幽光,幽幽闪烁,形同鬼火。
“什么……东西?”她半梦半醒,揉着眼睛撑坐起来,想看得更真切些——
“喵——” 还没等她完全清醒,一团毛茸茸的温热便撞进她怀里。
是小黑。
它蹭着小鐷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慰声。
“……是小黑呀……”小鐷眯着眼,对上怀中那双如同夜明珠般的猫瞳,睡意朦胧地笑了笑。
身旁,她心爱的姐姐呼吸平稳,胸脯随着安眠轻轻起伏。
小脑袋晃了晃,她又一头栽回柔软枕间。没过多久,呼吸便重新变得均匀绵长。
……过了许久,小黑才悄悄抬起头,仔细确认小鐷确实睡熟了。
“……吓死我了……”
它心有余悸地爬起来,动作轻缓地贴回鎏的身边,继续它的观察。
那双猫眼再次泛起微光,专注地凝视着沉睡的少女。
“……被魔物吞进去又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小黑咬紧牙关,眼神凝重。
它看得分明,此刻鎏自身的以太正异常地衰弱。这并非过度施法后的暂时枯竭,那种情况下的以太会随着时间自然恢复。
眼下的鎏,更像是承载以太的上限被砍了一刀。
鎏刚成为魔法少女时,因回路存在空洞,能储存的以太本就有限。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像什么魔物残渣,以及偶然获得的残缺回路填补——那空洞理应早已被补全。
按理说,如今的鎏,其以太容量与恢复速度,应该同其他魔法少女一般才对。
但此刻,鎏亏空的以太,却怎么也无法恢复。
干涸,却无法得到补偿的魔法回路,像是干海绵,汲取着所有可以流入其中的以太源——比如,魔王之核。
尽管以太渗透得相当缓慢,缓慢到几不可查。但小黑明白,如若放任不管,过不了多久,鎏在其他精灵和魔法少女眼中,就和真正的魔族无异了。
可现在,小黑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只魔物对我的鎏做了什么……”小黑的尾巴甩动着,甩不掉它心里的不安。
“我可以把主人的以太吸收一部分,或许可以暂缓影响。”一旁,白飨爬到床上,轻声说道。
“鎏的以太和魔王之核的以太已经混在一起了,你能只吸收魔王之核的以太吗?”小黑问。
“……不能。”
“……那就只能这样了。”小黑的声音里带着不甘。
“[贪餍]。” 飨蠕动着,融入了鎏的胸口——这里是魔王之核以太浓度最高的区域,或许能少汲取一些鎏本身的力量。
随着部分以太被抽离,鎏体内的力量又稀薄了一分。
似乎是感到了不适,她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
“……鎏。”
无助的小黑蜷缩在鎏的颈窝边,将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黑色毛球。
“说不定……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好起来……”
…………
翌日,演武场。
“挑,劈,收枪,转身——刺!”
刘长善与鎏并肩而立,为她演示枪法的基础动作。鎏沉默地模仿着,努力跟上师兄的节奏,但动作间总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迟滞。
“很好,师妹真聪明,看一遍就能记住要领。”刘长善收势,笑着称赞。
“……师兄过奖了。”鎏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刘长善沉默了片刻,敛去笑容,关切地问:“师妹,你怎么了?”
“……什么?”
“感觉你今天,没什么精神。”他收起长枪,语气认真。
“对不起……”鎏低声道歉。
“不不不,我不是在责怪你。”刘长善连忙摆手,显得有些慌乱。
“瞧这笨嘴,他的意思是问师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在一旁观摩许久的周山大步走来,像是终于找到机会介入。
他半开玩笑地补充道:“我也看出来了,师妹今天拿枪,都没昨天抽我时那股狠劲儿了。这两天夜里风凉,是不是着凉了?”
“我……我也不太清楚。”鎏轻轻摇头,“今早醒来,就觉得没什么力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沉甸甸地附着在她身上。
“肯定是着凉了吧。”
周山说着,便凑到鎏面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按在自己脑门上。
“呃,师兄?”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唔……”周山仔细比较着温度,“好像,是有点发热?”
“那先去休息吧。”刘长善在一旁劝道。
周山转身,朝着齐平挥了挥手臂,又指了指身旁的鎏。
齐平岿然不动,微微颔首——他也注意到了鎏的异样。
“去那边坐着歇歇吧。”周山转回头,对鎏说,“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去药寮找师傅们看看。”
“嗯,谢谢师兄关心。”鎏笑了笑,走向场边檐下。
“啊,说起来,今早好像没见到几位师傅呢,也不知道药寮现在有没有人。”刘长善像是突然想起,对周山说道。
“对哦。”周山眨了眨眼,“今天一位师傅都没见着……他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啊!大师兄盯着咱呢!快,继续练!”刘长善瞥见齐平扫来的目光,赶忙重新抄起长枪。
“哦……嗯?”
周山忽然感到一丝异样——怀里的那座山神像,似乎又隐隐发热了。
但那温热感依旧转瞬即逝,快得让他怀疑仍只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
“没事没事。”周山压下心头那点怪异感,也赶紧握紧了手中的枪。
…………
另一边,已然坍塌的矿坑入口处,随云观的道士们齐聚于此。
“破损的阵眼,大致在坑底。”符绫的师兄,那位老道士,手托一方八卦木盘,沉声说道。
“塌成这副模样,根本下不去啊。”道姑拍了拍被乱石彻底封死的洞口,眉头紧锁。
“……往好处想,至少里面的孽物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了。”旁边的道士撇撇嘴说道。
“你怎知那些鬼东西就一定只从这里出来?”道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大阵只破了一个阵眼,它们不从这儿钻,还能从哪儿?”道士摊手,转头寻求支持,“阿绫,你说是不是?”
他看向符绫,却见符绫正心不在焉地望着道观的方向,眼神飘忽。
“阿绫?”道士又唤了一声。
“啊!师兄!”符绫猛地回神。
“……别太紧张,我们都在呢。”道士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符绫抿唇不语。
她其实……是在担心鎏。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看,阵只破了一处,还有六个镇着呢,出不了大事。”道士继续宽慰道,“再说了,这么久以来也没出什么大乱子,不正说明其他阵眼都稳固着吗?”
“……不一定。”
单乾梁低沉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手指正点在地图上那唯一一个叉号上。
“……这个地方,也有一个阵眼。”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众人的脸色瞬间一齐凝重起来。
“当年发生的那些怪事……如果真是孽物作祟,就全都说得通了。”单乾梁的语气沉重。
“我记得……那里是那个被埋的死村吧?”道姑迟疑地问道。
“嗯。”符绫的声音很轻,“是周山长善,还有诗云诗礼他们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