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珩离开时,几乎将城中所有的潜龙卫都带走了,陈义便是在傍晚进城的。
薛晗前往茶肆与他相见,见面便问:“那日怎么没回来?”
陈义哪敢耽误,立即将那日当铺中一幕道来,“属下怕被人跟踪,买了东西就回了陈家庄,却不是回将军您那个庄子,而是近郊那个。”
薛晗听完,接过陈义手中的玉佩,又挂回了腰上。
“算你小子机灵。”薛晗说着,赞赏地拍了拍陈义的肩头。
陈义笑道:“那是自然,俺这么多年的侦察兵不是白当的。”
薛晗走到窗前,掀起一角布帘往外张望,“你来的时候城里情况如何?”
“小将军放心,潜龙卫都跟着沈相出城了,剩下的,都是咱们薛家军的兄弟,这会儿都在各城门守着。”
薛晗点头,“那行,咱们收拾收拾,回陈家庄去。”
薛晗没有顺着原路返回,而是拐进了铁匠铺,又从铁匠铺的后院翻墙而出,多绕了好几道街巷,才趁无人之时翻进风月楼的后墙。
他先去寻了风月楼的彭掌柜。
彭掌柜的是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生得笑容可亲,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让人心生好感。
他原是肃州人,在京城做生意,薛晗打仗时救过他一命,从此便为薛晗做事。
得知薛晗要离开,彭掌柜立刻叫人准备了马车,又奉上百两雪花银,薛晗原本不想要这银子,可如今手头实在紧,便同彭掌柜打了个借条,道以后再还。
薛晗处理完这些事,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云鸾的时候,云鸾有些迟疑。
她觉得沈之珩应当不太会就这么放弃,所以,她提议再等一日。
薛晗觉得她的担忧不无道理,便打算等形势彻底稳定后再出城,只要出了城,到时候去哪都好说。
只是……薛晗想起家中,也不知父亲如今怎样了,清晨送行的官员中他并未见到父亲,便忍不住有些担心。
薛晗打算离开之前先回家看看。
第二日,薛晗来寻云鸾,见她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忍不住问:“这两日觉得怎么样?”
“还好。”云鸾抬眸对他一笑,“今日还要拜托你再帮我送封信出去。”
云鸾心情很好,不仅是因为沈之珩离京,还与赵姝再次联系上了。
赵姝告诉她,自从上次云鸾逃走被抓到后,胭脂铺的生意就一日比一日差,她已与盛姑她们取得联系,在想办法将她带走,还告诉他,上次护送她的那些兄弟仍在京城,随时可以护送她离开。
她写信给赵姝道谢,告诉她自己如今和朋友在一起,打算开春去北地,还将阿采托付给她,如果有机会请她将阿采一起带走。
最后,她又写了一封信,这信是给燕翊的,只不过,她用了普通人都无法看懂的北歧文字。
云鸾写这些信的时候没有瞒着薛晗,薛晗一眼就能看清楚信上的内容,这种不加掩饰的信任让薛晗觉得心中安定无比。
可是,另一种忧虑却席卷了他。
他无意识摩挲着伏光的剑柄,想着营中的兄弟们,想起曾经在云鸾面前说出的豪言壮语,想着,从小根植在心中的少年英雄梦……
他因与云鸾的婚事被破坏已离家数日,早将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给抛下了,可是……
云鸾是他活了十九年唯一心仪的女子。
他拼命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拂去,拼命告诫自己,只要陪伴她走过这段难捱的时光,只要安定下来,他就会再次回到薛家军中,保家卫国,履行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云鸾似有所感,抬眸时正好瞧见望着窗外出神的薛晗。
想了想,她将信叠好递给薛晗,“薛晗,你要不要回家……”
“云鸾,我想回家看看。”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话毕两人皆是一怔,又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嘿嘿,回家好。”
陈义不知何时出现在暗窗外,手中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梨子,向两人建议道。
“既然婚约还在,小将军不如就趁此机会,告知两边的长辈,尽快将婚事办了。”
薛晗当场有些呆住,甚至紧张起来。
这也是他一直想提,却不敢提的事。
此刻被陈义大喇喇说出,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也不知道,沈之珩离开后,云鸾是否还愿意嫁给他。
薛晗拿起茶碗朝陈义丢去,“这里没你事,瞎凑什么热闹!”
陈义一把接住,在几个手下的窃笑中关上了窗子。
“云鸾,你别多想……这事随你,你想如何就如何,利用我也没关系的,一切都是我自愿……”薛晗有些紧张地解释。
云鸾望着薛晗,一瞬间在脑海中翻滚了许多个念头,沈之珩的身影也在她心中慢慢浮现。
她闭了闭眼,沈之珩的身影就变成了那个在幼时的记忆中杀了父王的少年。
锥心刺骨的痛楚瞬间传来,却很快被另一股暖流所取代,那是薛晗的背影,挺立如白杨,曾经在生死一线之时背着她在密林中穿行。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云鸾开口:“好……”
薛晗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望着薛晗,“不过我要先回去看看祖母。”
薛晗含笑点头,“理应先见祖母,我先送你回去。”
又道:“我在城中有宅子,只是还未来得及收拾,不过你若喜欢清净一些,咱们可以去京郊的庄子,就是上次我同你说的那个地方……远离京城是非,而且离云州也近,你想去南边去北边都很方便。”
“好。”云鸾亦是含笑。
两人装扮一番遮掩了身形离开风月楼,然而云鸾不知道的是,此时正有另外一拨人在找她。
他们在京城各处蹲伏许久,见云鸾从风月楼出现,皆是一怔。
随即抬手示意,准备动手。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开始行动就被另一拨人暗中偷袭,悄无声息地全军覆灭,连尸体都被拖走了。
云鸾自然不知后边发生了何事,见薛晗不住地回头张望,便问:“怎么了?”
薛晗蹙眉道:“方才还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这会儿不知为何,却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