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几乎是爬出来的,她顾不上自己,立刻扑到零身边,颤抖的手指第一时间探向他的颈动脉,又迅速检查他心口那块碎片的幽光。
“还…还有脉搏!碎片…还在工作!”林梦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但随即又充满了更深的忧虑,“但…太微弱了…体温…更低了…”
方念桥跪在零身边,看着他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脸,看着他胸膛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她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冷的手。这一次,她不再只是传递温度,而是用尽全身的意志力,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都灌注进去。
“零…我们出来了…你感觉到了吗?新鲜的空气…”她低声说着,泪水无声滑落,滴在零冰冷的手背上,“别放弃…求求你…别丢下我…”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零那只被她紧握的、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
那动作微弱得如同蝴蝶振翅,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方念桥的心上!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只手!
一秒…两秒…
那冰冷的手指,在她滚烫的掌心,又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又仿佛只是濒死边缘无意识的痉挛!
但就是这微小的动作,让方念桥眼中坚忍的光芒瞬间被点燃!如同在无边的绝望冰原上,看到了一颗倔强跳动的火星!
“他动了!零!他动了!”方念桥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她更紧地握住那只手,仿佛抓住了整个世界唯一的支点。
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在零那只手上。
然而,零依旧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只有心口那块碎片,幽光依旧在缓慢而固执地脉动着,如同黑暗中唯一不肯熄灭的烛火。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规律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下方他们刚刚逃离的、那幽深黑暗的裂缝深处,清晰地传了上来!
那声音…像极了某种精密的声呐探测设备!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蜂鸟”猛地扑到裂缝边缘,将一个小巧的、带有拾音功能的探测器迅速探入裂缝深处。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冰冷的绝望:
“是声呐浮标!被动声呐!他们在定位!陆锋的人…追上来了!就在下面!距离…很近!”
冰冷的绝望如同裂缝中涌上的寒气,瞬间冻结了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
“声呐浮标…他们就在下面!”“蜂鸟”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在夜风中颤抖,“距离…不足五十米!正在快速接近!”
“磐石”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四周。这是一片被原始森林包围的洼地,林木幽深,怪石嶙峋。他们刚刚爬出的裂缝,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将追兵的死亡气息吐露出来。身后是陡峭的山壁,前方是未知的密林,唯一的“生路”此刻成了催命的通道。
“来不及了!”“磐石”的声音如同生铁摩擦,带着决绝的寒意,“‘刃’!带队长和方念桥走!林梦,‘百灵’跟上!‘岩芯’!跟我断后!” 他一把扯下身上沉重的战术背包,只留下武器和弹药,动作快得惊人。
“不!一起走!”方念桥失声叫道,目光死死锁在零身上。他依旧毫无知觉,只有心口那块碎片的幽光在微弱地、固执地闪烁,仿佛风中残烛。她不能离开他!更不能让“磐石”他们留下送死!
“走!”“磐石”的怒吼如同炸雷,不容置疑。他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推了“刃”一把,“带他们走!这是命令!快!”
“刃”眼中闪过一丝血红的挣扎,但军人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低吼一声,和“百灵”一起,粗暴却异常小心地将零沉重的身体架起。“林梦!护住碎片!”他嘶哑地命令。
林梦脸色惨白如纸,双手如同焊在了零胸腹间那几块冰冷的碎片上,用身体作为最后的缓冲。方念桥被“百灵”用力拽起,踉跄着跟上。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磐石”和“岩芯”——两个身影如同磐石般堵在裂缝出口,手中的武器在昏暗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背影,悲壮得令人窒息。
“走啊!”“岩芯”的咆哮带着哭腔,他猛地拉动了枪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森林中格外刺耳。
方念桥的心被狠狠撕裂,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转身,跌跌撞撞地跟着“刃”和“百灵”,拖着零沉重的身体,一头扎进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密林。
身后,裂缝方向,死寂只维持了不到十秒。
“哒哒哒哒——!!!”
爆豆般的枪声骤然撕裂了夜的宁静!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疯狂地舔舐着裂缝出口的岩石,溅起刺目的火星!紧接着是手雷沉闷的爆炸声和岩石崩塌的巨响!
“磐石!顶住!”“岩芯”的嘶吼在枪林弹雨中显得如此微弱。
“刃”和“百灵”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崎岖湿滑的林间亡命奔逃。荆棘撕扯着衣物和皮肤,冰冷的露水浸透全身。每一次颠簸,零的身体都沉重地晃动,每一次晃动都让方念桥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那些维系生命的碎片脱落。林梦紧跟在旁,双手死死护着碎片,呼吸急促,眼神却异常专注,如同守护着最后的圣火。
“这边!有水流声!”“百灵”突然指向左侧,声音带着一丝绝境中的敏锐。
果然,穿过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溪涧出现在眼前。溪水冰冷刺骨,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寒光。
“下水!顺流!能掩盖踪迹和体温!”“刃”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架着零就冲进了冰冷的溪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方念桥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溪水没到胸口,冲击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零的身体被水流冲击着,更加沉重。心口那块碎片的幽光,在冰冷的水中似乎微弱了一分。
“撑住!零!撑住!”方念桥在心中疯狂呐喊,双手死死抓住担架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水流。她看着零惨白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责任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是她把他拖入这绝境,是她让他承受了这一切!如果…如果他真的…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呃…咳…”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咳嗽,突然从零的喉间溢出!
方念桥猛地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死死盯住零的脸!
零的眉头痛苦地蹙紧,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在与沉重的黑暗搏斗。紧接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模糊的气音。最让方念桥心脏停跳的是——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竟然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眼神空洞、涣散,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弱和一种濒临破碎的迷茫。仿佛一个在无尽黑暗中沉沦了太久的人,突然被强行拉回现实,却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