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槽边缘硌得方念桥生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瘫软,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揪住被撕破的衣襟,试图遮掩裸露的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奶奶被两名队员搀扶着,枯瘦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满是劫后余生的泪水和后怕。
地窖里一片狼藉。翻腾着碎骨腐肉的血池虽然失去了那诡异的幽蓝光晕,但粘稠的暗红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石柱上那个灰扑扑的木质人偶,那条污血画成的“右腿”上,几个爆裂的微小光点处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正袅袅飘散着几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最触目惊心的是瘫倒在地的赵有田——他颈侧那个米粒大小的破口处,暗红的血液混合着一种粘稠、半透明的、带着铁锈腥味的液体正汩汩涌出,浸湿了他枯瘦的脖颈和地面。他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两名队员正用枪指着他,眼神警惕,却也有些束手无策,显然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伤势。
“报告队长!目标生命体征微弱,颈动脉附近有不明破裂伤,出血量…异常!” 一名蹲在赵有田身边的队员快速检查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向那个戴着防毒面具、身形挺拔的指挥官汇报。
指挥官——那个声音冰冷沉稳的男人——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扫过整个地窖:血池、人偶、昏迷的赵有田、那些被控制住却眼神空洞麻木的村民、地上掉落的注射器、以及蜷缩在石槽边,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的少女。他的视线在方念桥裸露的肩背和惊恐绝望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恢复了冰冷的审视。
“清理现场,收集所有可疑物品,尤其是那个木偶和注射器,小心处理。”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伤员优先撤离。那个女孩和老人,立刻送出去,交给医疗组。”
“是!” 队员们立刻行动,训练有素。两人上前,小心地试图将方念桥扶起。
“别碰我!” 方念桥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缩,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度的不信任。她惊恐地看着伸过来的手,身体本能地向后蜷缩,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粗糙的石槽边缘,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刚刚经历的非人折磨和羞辱,让她对任何靠近的男性都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抗拒。她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只剩下最脆弱的柔软和惊惶。
“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队员的声音尽量放柔,但戴着防毒面具的脸和全副武装的样子,在方念桥眼中依旧充满了压迫感。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地窖门口,挡住了外面涌入的惨淡天光和浓雾。
他很高,身形颀长,穿着一身与那些突击队员截然不同的深灰色修身风衣,里面是简单的黑色高领衫。没有防毒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冷峻的脸。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沉静,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他的目光扫过地窖,掠过血池、人偶、昏迷的赵有田,最后落在了蜷缩的方念桥身上。那目光在她裸露的肩头和惊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观察,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他的出现很突兀,没有脚步声,仿佛是从浓雾中凝结出来的幽灵。那些正在执行任务的队员看到他,动作都微微一顿,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敬畏和疏离的复杂情绪,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但也绝不亲近。
“零先生。” 戴着防毒面具的指挥官转向他,声音依旧沉稳,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汇报意味?“现场已初步控制,目标生命垂危,原因不明。两名主要幸存者,状态…不稳定。” 他示意了一下方念桥和奶奶。
被称为“零”的年轻男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方念桥身上,然后,迈开长腿,径直朝她走来。他的步伐很稳,不快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靠近而变得凝滞。
方念桥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惊恐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眼神冰冷的男人靠近,比看到那些村民和队员更加恐惧!他身上没有武器,却散发着一种比枪口更令人心悸的、深不可测的危险气息!她拼命地向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石槽里,破碎的指甲在冰冷的石头上再次划出血痕。
零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俯视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恐惧和伪装,直视她灵魂深处最狼狈不堪的部分。方念桥被他看得浑身发冷,牙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屈辱和恐惧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就在方念桥以为自己会被这冰冷的视线冻僵时,零突然动了。
他动作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他解开了自己深灰色风衣的扣子,然后,在方念桥惊恐的目光中,将还带着他体温的风衣脱下,轻轻一抖,随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披在了她几乎赤裸、沾满血污和泥泞的肩膀上。
宽大的风衣瞬间包裹住了她单薄的身体,隔绝了冰冷血腥的空气,也遮住了她所有暴露在外的肌肤。衣料上残留着一种极其清冽、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与他本人冰冷的气质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暖意。
方念桥愣住了。温暖的包裹感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风衣的领口,将自己更深地缩进这突如其来的庇护里,只露出一双惊魂未定、泪水涟涟的眼睛,茫然又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
零没有再看她,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程序。他转向指挥官,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毫无起伏的韵律,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路祭’核心被强行中断,反噬已现。赵有田体内的‘共生体’进入衰竭期,活不过一小时。这些村民,” 他扫了一眼那些被控制住、眼神空洞的人,“神经抑制处于深度激活状态,强行唤醒有脑死亡风险。先控制,带回‘白塔’。”
他的话语简洁、冰冷,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他不仅知道“路祭”,还知道赵有田体内有“共生体”,甚至知道村民的状态和风险!他对眼前这诡异血腥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
指挥官面具下的眼神似乎凝重了几分,沉声道:“明白。那她们?” 他再次看向方念桥和奶奶。
零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方念桥身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在她沾着血污和泪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只是掠过。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力量:
“她们是关键变量。尤其是她。”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方念桥。“‘钥匙’的波动在她身上出现过峰值。带走。去‘白塔’实验室。”
“钥匙”?“峰值”?“白塔”实验室?
这些陌生的词汇如同冰冷的石块,砸在方念桥刚刚获得一丝暖意的心上。她抓紧了身上宽大的风衣,那清冽的松林气息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寒意。带走?实验室?她惊恐地看向奶奶,老人枯槁的脸上也满是茫然和恐惧。
“不…我不去…” 方念桥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带着绝望的抗拒。她刚刚逃离一个地狱,难道又要被投入另一个未知的深渊?
零似乎没有听到她的抗拒,或者说,毫不在意。他已经转身,朝着地窖外弥漫的浓雾走去,深灰色的背影挺拔而孤绝,仿佛与这血腥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执行命令。” 指挥官的声音打断了方念桥微弱的挣扎。两名队员不再犹豫,上前小心但坚定地搀扶起她。另一名队员也扶起了奶奶。
“奶奶!” 方念桥挣扎着想去够奶奶的手,却被队员牢牢扶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奶奶被分开,分别带向不同的方向。她身上披着零的风衣,那残留的体温此刻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冷。她像一件被贴上标签的物品,即将被送往一个名为“白塔”的未知之地。
就在她被搀扶着,即将走出这噩梦般的地窖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之前被控制住、离石柱较近的村民,不知为何,空洞的眼神突然死死盯住了石柱顶端那个爆裂了几个光点的污血人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猛地挣脱了队员的钳制,如同疯牛般朝着人偶扑去!他的目标,似乎是想要抓住那个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