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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的风裹着桃瓣扑在后堂窗纸上,宋明允把茶盏往桌上一墩,青瓷与檀木相撞的脆响惊得张老三打了个激灵。

这位衙役头子正蹲在门槛边啃卤鸡腿,油光蹭得官靴上都是,被这动静一吓,鸡腿骨\"当啷\"掉在青砖缝里。

\"陆统领,劳驾把门关严。\"宋明允扯松领口,指节叩了叩案上摊开的密信,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陆沉立在门边,玄铁刀鞘上的兽纹被月光镀成冷银,听见吩咐便反手推上门闩,动作轻得像怕惊飞梁上的夜燕。

张老三弯腰捡鸡腿骨,抬头正撞进宋明允似笑非笑的眼:\"张头儿这副馋相,倒像县学里偷糖人的小娃。\"他甩了甩手里的名单,\"可等会要听的事,比糖人甜,也比糖人扎嘴。\"

张老三抹了把油嘴坐直:\"大人但说,咱老张的耳朵比狗还灵。\"

\"李崇文。\"宋明允抽出张画像拍在中间,画中书生方脸长须,腰间挂着东宫典籍司的青玉牌,\"兵部尚书旧年最得意的门生,现在管着太子书房的经史子集——\"他屈指敲了敲画像眉眼,\"可上个月十五夜,他的马车进了城西破庙;三日前未时,有人见他往影卫暗桩送了食盒。\"

陆沉的手指在刀把上摩挲两下:\"食盒里装过毒药。\"

\"对。\"宋明允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抖开是半块发霉的枣泥糕,\"陈记米铺毒杀案里,死者胃里的曼陀罗籽,就混在这种糕里。

李崇文的厨子,专给东宫做枣泥糕。\"

张老三的眉毛拧成个结:\"合着那案子不是粮铺老板下的毒?\"

\"粮铺老板是替死鬼。\"宋明允把画像推到张老三跟前,\"现在要你做的,是在他宅门外钉三个卖糖葫芦的,巷口蹲两个挑担卖花的,再让西街说书的老周多去他常听书的茶棚转悠——\"他突然笑起来,\"记得给卖糖葫芦的多备山楂,省得他们真饿肚子。\"

张老三搓了搓手:\"小人这就去办!\"刚要起身,又被宋明允按住肩膀。

\"别急。\"宋明允的拇指蹭了蹭鼻尖,\"明日早朝,我要宣布辞去巡察使,回安平县当我的小县令。\"

\"啥?\"张老三的嗓门差点掀了房梁,被陆沉扫来一眼才缩了缩脖子,\"大人您这是唱的哪出?\"

\"唱给鱼听的戏文。\"宋明允把密信往烛火上一凑,火舌舔过\"影卫已灭\"四个墨字,\"李崇文他们怕的不是我查案,是怕我查到影卫背后的影子。

我若退了,他们才敢把尾巴露出来。\"

陆沉忽然开口:\"明日早朝,太子会问。\"

\"太子问,我便说'查累了'。\"宋明允歪着脑袋笑,\"您瞧着,等会散朝时,李崇文的靴底准沾着两星急走的泥。\"

第二日卯时三刻,朝会的铜钟撞得人心发颤。

宋明允穿着褪色的青衫站在班末,听着御史们争河工银子的嗓门,忽然提高声音:\"启禀陛下,臣恳请辞去巡察使之职。\"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金炉里香灰簌簌落。

皇帝搁下茶盏:\"宋卿昨日还说要彻查影卫,今日怎改了主意?\"

\"影卫余孽已伏诛。\"宋明允挠了挠后颈,\"臣本是安平县令,在京里住不惯,总梦见县学的娃们在公堂前踢毽子——\"他瞥向左侧的李崇文,那人身着月白锦袍,正低头拨弄腰间的玉牌,\"再说,这官当得太累,臣这小身板受不住。\"

底下炸开一片议论。

李崇文的手指在玉牌上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拨弄,可耳尖却泛起薄红——宋明允在心里数到第三声,看见他袖中露出半角明黄信笺。

\"准了。\"皇帝的声音像敲在古玉上,\"宋卿明日便回安平。\"

散朝时,李崇文的脚步果然急了些,青石板上沾着的新泥还带着晨露。

宋明允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腰间的密令,对跟在身后的张老三说:\"去西街买串糖葫芦,要最大的。\"

当夜,阿秀举着盏旧灯笼穿过县衙后巷,灯笼里的烛火被风扯得摇晃,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转过影壁时,她脚下一绊,弯腰捡东西的瞬间,袖中滑出封密信——这是她今早\"不小心\"掉在偏厅的,此刻正躺在青石板缝里,像片等着人捡的秋叶。

\"阿秀姐?\"新来的小衙役举着火把过来,被她笑着打发走。

等脚步声消失,她才捡起密信,借着月光看清落款:\"李崇文\"。

城南旧庙的破钟在子时敲响第三下时,阿秀裹着灰布斗篷走了进去。

供桌上的残香还冒着细烟,李崇文从神像后转出来,腰间的青玉牌撞在供桌角上,发出清脆的响。

\"宋明允当真要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飞梁上的蝙蝠。

阿秀捏紧斗篷下的青铜牌,指尖掐得生疼:\"他昨日把官印都收进箱子了,今早还跟厨娘说要带两坛腌菜上路。\"她故意露出几分犹豫,\"只是...大人从前查案那般拼命,突然要走,我总觉得...\"

\"他是聪明人。\"李崇文的手搭上她肩膀,力道重得发疼,\"影卫的事,查得太透要折寿。

你跟着我,我保你后半辈子穿金戴银。\"

庙外的桃枝被风刮得沙沙响。

宋明允缩在老槐树上,差点笑出声——李崇文这手\"收买人心\"的戏码,比县学娃演的《西厢记》还生硬。

他旁边的陆沉像块黑黢黢的石头,玄铁刀出鞘三寸,刀光在月光下泛着冷意。

等李崇文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两人从树上溜下来。

陆沉刚要追,被宋明允拽住:\"别急,看阿秀的。\"

阿秀从庙里出来时,袖口鼓鼓囊囊的。

她走到槐树底下,抬头冲宋明允眨了眨眼,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银铃铛上,叮铃一声,像在说\"得手了\"。

三人尾随着李崇文穿街过巷,最后停在城北一处青瓦院门前。

院墙上爬满枯藤,门环上的铜锈足有半指厚,可门内却透出昏黄的光。

宋明允踮脚往墙里瞧,正看见李崇文掀开地窖的石板,火光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下去。\"陆沉的声音像块冰。

地窖里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宋明允摸出火折子晃亮,只见靠墙摆着一排檀木匣,最上面那个敞着盖,露出半方玉玺印模——螭虎纽上的鳞纹,和宫里传的\"大昌受命\"玉玺分毫不差。

\"还有这个。\"阿秀举起一卷绢帛,泛黄的纸上写着\"皇帝崩,太子当立\",可\"太子\"二字被仔细刮去,新填的墨迹还带着潮味。

宋明允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原以为这些人只是想保太子上位,可现在看来——他们是要改了大昌的祖训,换个能当傀儡的皇帝。

回县衙的路上,阿秀走在最后头。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宋明允忽然停步转身:\"阿秀,你今日在庙里,多看了李崇文腰间的铜印一眼。\"

阿秀的脚步顿住,银铃铛在寂静里响得刺耳:\"大人...\"

\"靖安王的铜印,对吧?\"宋明允摸出块帕子擦手,\"你以为他是旧部,想套他的话找遗孤。\"他叹了口气,\"可李崇文那铜印是新铸的,铜锈都没长全。

真正的靖安王旧部,不会把信物挂在腰上招摇。\"

阿秀的手指绞着斗篷带子,指节发白:\"大人...您早知道?\"

\"我知道你想护着靖安王的骨血。\"宋明允把帕子塞给她,\"可你不知道,李崇文的主子,比靖安王当年的敌人更狠。\"他抬头望了望夜空,残月像把淬了毒的刀,\"明日寅时,张老三会带衙役围住旧庙。

至于那地窖...\"他拍了拍陆沉的刀把,\"得有人进去会会老朋友。\"

阿秀望着他的背影,银铃铛轻轻晃着,这次的响声里,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坚定。

后衙的更夫敲响三更时,宋明允站在廊下望着星空。

风里飘来桃花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要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