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娘杀的……”江山月短短一句话就让林溪如临大敌。
她的笑意迅速敛去，身上生出了鸡皮疙瘩。
林溪在心里评估江山月说的是真是假，又是何居心。
很快得出了结论，江山月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但选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必不是想乱她心神。
林溪心中本来就乱，现在就更乱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掩住心中的不安，冷静道：“江堂主，你可知我娘身在何处……”
不论事实如何，羲婉儿的安危排在第一位。
江山月惊讶于她镇定自若，只不知是天性凉薄还是心有城府。
他摇了摇头，手中出现一个留影石，斟酌道：“是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林无痕来到归元宗求见玄青峰主。
因事关林溪，玄青没有耽搁立刻就见了他。
按林无痕的说法，就在两日前羲婉儿不知因何与林清安起了争执。
因为林溪的缘故，林无痕对羲婉儿极为优待，在收到消息之的第一时间亲自前去相劝。
然后，就看到二人在动手，金丹中期的林清安明显不敌金丹初期的羲婉儿。
林无痕再优待羲婉儿，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杀死林家子弟。
修为已至金丹大圆满的林无痕，居然也不是羲婉儿的对手。
林无痕暗道不好，想到羲婉儿怕是隐藏了修为，立刻向族内的元婴长老求援。
但依然晚了一步，林清安已经死在羲婉儿的水箭之下，甚至连灵识都没放过。
元婴长老怒了，待要将其留下，居然留她不住。
一是心有顾忌不敢下死手。
二是羲婉儿当场结婴了。
雷劫之后，羲婉儿竟还有余力消失无踪。
玄青得知此事大怒，认为林无痕定是有所隐瞒，令其交出羲婉儿。
毕竟羲婉儿不过是六、七分的水灵根，不到四百岁说结婴就结婴，没这个道理。
可林无痕坦坦荡荡，竟然自请搜魂，以证真伪。
如此一来，玄青的怒气都散了许多，之后便派了李桃儿，又请了江山月去查证此事。
江山月得知此事暗道不好。
林清安不重要，可坏就坏在他是剑峰林元、丹峰林溪的生父，如今横死又涉及林溪的生母。
不论如何，他都查个水落石出。
林无痕愿意配合也是好事，执法堂在查证真伪方面有的是手段。
江山月请出执法堂的护法长老出山，亲自施展搜魂寻踪术，确保搜魂后的林无痕后遗症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玄青更是提供了养魂丹，毕竟是林溪的族人，真要出什么事说起来也不好听。
执法堂的护法长老业务十分熟练，不仅证实了林无痕所言非虚，搜魂时还顺便提取了一段记忆出来，交给江山月。
江山月看过之后，没有交给任何人。
为确保真相没有被掩藏，江山月又带着宇文峻、李桃儿去了林家走了一趟，找了当日在场之人逐一询问。
自然也少不了执法堂的手段。
确认事实果真如林无痕所说的一般无二，李桃儿代玄青对林家多有抚慰。
不得不说，林无痕虽然满心算计，却是极为称职的族长。
将一场危机化为机遇，与青元峰搭上了关系，还得了不少的好处。
留影石的内容并不多，林溪看了十几遍就收起来了，江山月也并未要回。
她看到那个羲婉儿了，素来水汪汪的大眼里冰冷一片，水箭射穿林清安的身体时，没有片刻的迟疑，仿佛还有些迫不及待。
捏爆林清安的灵识时，眼中的漫不经心，嘴角的轻轻扬起，令林溪十分的陌生。
“我们想过许是夺舍，但……未见到本人，终究无法确认……”江山月看着平静的林溪十分诧异。
不论正常不正常，她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我私下找过羲和打听过，你娘应该不在羲家……”
“嗯，多谢……”林溪面无表情道，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留影石上的片段她仔仔细细的看了，可以确定不是夺舍。
羲婉儿的小动作都在，她捋头发时小手指习惯性的微微翘起。
她发出水箭时，手腕转动的角度跟抚琴时一模一样。
林溪还曾取笑过，说羲婉儿杀人也跟弹琴似的，优雅从容。
她还是她，只是变了，又或许，她不曾变过，她一直是她。
林溪叹了口气：“江堂主，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介意吧？”
江山月手握茶杯点了点头。
林溪起身待要离去之时，还是被江山月叫住了。
“林溪，你是个有见识的弟子，说的多了你只会嫌烦，但今日，容我多句嘴。
你娘天资寻常，为何在杀了林家人之后结婴顺利无比，我思来想去，她只怕是走的情修一道。
你爹负了她，她手刃情郎，悲愤交加却道心圆满，得以顺利结婴，或许也是好事一桩。
可来日呢？以她的资质修不到化神，到那一日她又能去杀谁？谁又是她投入情感最多之人？
是是非非无关紧要，林溪，你，心里要有数……”
林溪觉得应该跟他道声谢，可她实在没力气了，脚下停了停就走出去了。
她的心很累。
从决定跟唐正言说出实情起，到被迫离开，又遇见纪无双，直到江山月说她娘杀了她爹，竟是一件接着一件，半点都不给她调整的时间。
江山月的暗示她不是不懂。
她娘投入情感最多的除了她还有谁，上百年的细心呵护。
江月山说的对，她娘是个资质寻常的修士，能走到今日的高度，焉知费了多少心机。
日后冲击化神无望时，她会怎么选？
林溪在楼船上毫无目的走动。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在蓝星上她亲缘就浅，年纪小小便失去双亲，如今到了千重界，好不容易有个疼爱她的娘亲，却是情修。
她本不该仅凭别人的几句话，就疑心自己的娘亲，事实究竟如何，她要自己确认。
但可悲的是她本就生性多疑，今日之事在她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日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彼时，她就再也无法信任羲婉儿。
她根本就不信有人能拒绝成为化神的诱惑，而代价仅仅只是杀掉一个人而已。
疼爱她的娘亲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