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哪棵枯槐?”罗清侧头问道。
“左道第三转那处石坡,再往东五十步!”叶成文连忙答道。
两人刚赶至枯槐之前,林中忽有一人拦路,正是朱千梁。
“哟,罗统领——”朱千梁抱臂而立,语带笑意,“大半夜的,这么急急火火,是出了什么事?”
“让开。”罗清面无表情。
朱千梁依旧笑:“这林子夜里可不比白日,小心跌了脚。”
“我最后说一遍。”罗清缓缓拔刀,一道寒光透林而出,“让,开。”
朱千梁笑容收敛几分,语气也寒了:“你真打算替那小子出头?”
“不是替他。”罗清冷声道,“我是替我自己出头。”
“我不许自己的副统领,背着我在山林中埋伏同伴。”
朱千梁一挑眉,下一瞬,他手一抖,一道飞针骤然射出,直取罗清眉心!
几乎同时,罗清身形侧闪,刀光斜斩,火星四溅!
叶成文惊叫一声,连忙后退,而朱千梁身形一折,猛然跃入林中。
“拦住他!”罗清沉喝。
“我去追!”叶成文应声,紧追其后。
罗清则冲到枯槐之下,果然发现那截被刻意遮掩的黑丝线,正通向更深的山道。
而线尽头,赫然是山坡下的一块伪装崖口!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下方已布满尖桩、毒砂、削骨草渣,还有一道足以致命的滑石机关。
只要稍一触动,整片石坡便会塌陷,落入者必死!
罗清冷汗涔涔。
若是顾长安……真如胡宽安排,顺着“路径”行至此地,那他现在怕早已尸骨无存。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罗统领,后面有人!”
叶成文声音未落,山道上影影绰绰又涌出三道黑影,为首一人正是胡宽。
他缓步而来,身后两人各持兵器,脸上不无讥讽。
“罗统领,这么晚了,还劳您辛苦来检查机关?”
“怕不是……也怕那小子踩空吧?”
罗清站起身,长刀横指:“胡宽,解释。”
“解释?”胡宽笑声低沉,“解释什么?”
“这是采药小队,不是你养毒狗的狗圈!”
罗清怒目而视:“从今天起,暂停你副统领之职,交由三娘处理。”
胡宽眼中精光暴闪:“你凭什么?就凭你有梅三娘撑腰?还是——你也怕那小子身后有来头?”
“他若真是个卧底,等你知道的那天,恐怕连自己几根骨头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你大可试试。”罗清声音冷得彻骨,“看谁的骨头先碎。”
空气顿时剑拔弩张。
而这时,林中又传来脚步声,一道身影悄然走出,衣袍微扬,眼神平静。
是顾长安。
他看了看满地机关、毒砂,再看了一眼胡宽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罗清身上。
“这地方,还真是热闹。”他说。
话声不高,却让胡宽后背忽然一凉。
而罗清沉声问道:“你跟来了?”
顾长安点头:“我本来就在附近练刀。”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场戏。”
他望着胡宽,眼神平静: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秘密。”
“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因为你太弱,不配知道真正的秘密。”
这句话,如寒风穿骨。
罗清缓缓转头,看向顾长安,忽然轻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应付他们?”
顾长安没有回答,只淡淡道:“你只需按兵不动,别拦我。”
“我已经让他们动手三次了。”
“第四次,该我了。”
他说完,转身步入黑林。
风声卷过山道,夜色更浓,而山谷尽头,那片叫做“血嵴洼”的地界,也终于在黑暗中……露出了獠牙。
这话不重,却如刀锋入骨,回响在山谷夜色中,久久不散。
那一刻,罗清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用力,却终究没有开口挽留。
叶成文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罗统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罗清摇头,目光深沉:“如果有人找死,这与我们无关。”
“而且,他既然说‘第四次’,说明早在第一次,他们动手的时候,他就已察觉。”
叶成文喃喃:“可他是新人啊,进队都不到一天……”
“所以才更古怪。”罗清声音压低,“一个新人,能够得到梅三娘的重视,并且杀伐果断,一刀劈断妖犬脊骨,你我都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这样的‘新人’,你觉得会是简单之辈吗?”
叶成文沉默。
罗清深吸口气,望向黑林深处。
“他要动手了。”
“我们不能暴露,只能......静观其变。”
........
顾长安走入黑林。
林中雾气愈浓,枝叶压低,杂草横生,几乎要掩没人的小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似乎被鲜血浸润过,又被山风反复吹洗,只余下沉沉压压的血意。
顾长安却神色不变,步伐不急不缓,像是在穿过一片清晨的竹林。
他未提刀,只让它斜挂在腰侧。
静。
比山间的夜色还静。
而就在他走过第三道曲折林道时,草丛猛然炸裂!
两头浑身漆黑、骨刺外翻的妖犬从侧翼扑出!
——血瞳森冷,獠牙如钩,扑击间带着破风之声。
顾长安未退,未惊,只是脚步微偏,整个人向后转身半步,右手探入刀鞘,唰——!
刀出,斩落如雷!
只见一道寒光一闪即没,第一头妖犬尚未落地,脖颈已被削成两段,血箭喷洒中,尸身翻滚落地!
第二头妖犬反应极快,从顾长安另一侧扑来,竟一口咬向他握刀的右腕!
“嚎——!!”
顾长安却不闪不避,反而向前一踏,左手猛然一握,将妖犬半空抓住颈项,身形微震,手腕猛力一扭!
喀啦!
骨裂声响,妖犬身躯宛如破麻袋般砸在地上,死命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林间瞬间恢复死寂。
顾长安站在两头妖犬的尸体中间,袖口溅血,刀身如洗。
他慢慢将刀归鞘,眼神不带半分情绪,只有一丝冷意,淡得如深山里的泉。
“两头……”他喃喃低语,“你们只配放这点货色么?”
……
而此时,在数十丈之外的一株老槐树上,胡宽正伏身其上,面色发青。
“怎么可能……这两头‘裂骨妖犬’,凶性俱足,且先声夺人,就算是我,正面也得费一番功夫才压得下。”
“他——竟一刀一掌,就……”
他握着树枝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泛白,背后冷汗已浸透衣襟。
一种说不清的寒意从他背脊一路爬上后颈,让他竟生出一丝逃走的冲动。
但他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再退一步,就是暴露。
顾长安此刻就在林道中,杀完妖犬后,他不但未乱,反而开始观察地势,缓缓地绕着地面行走,像在寻找什么。
下一刻,他忽地停下。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开一簇枯草——
那草下方,是三根微微震颤的铜线,呈三角状,边缘附有微不可察的鹿筋结,连通着几块厚薄不同的石板。
顾长安望着这些机关,眼底泛起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三重音蚀’。”
“扰神,散气,引兽。”
他缓缓站起身,手按刀柄,视线顺着地面延伸,看向山坡尽头的一块高石。
“该从哪里破?”
他没有沉思太久。
一瞬之后,他如猛虎般暴掠而起,脚下猛地一踩,一步冲向那三角引线正中!
轰!!
一脚落地,铜线断裂,石板震动,一股乱音骤然在林间激荡而出——
哀鸣似婴,狂风似嘶,山鸟震林,飞兽惊逃!
本应混乱心神的引音,伴随着裂碎的机关声同时响起,却没能影响顾长安分毫。
他的刀,已出鞘。
下一刻,他猛地跃上山坡,一刀劈下那块埋有散气阵眼的巨石!
轰隆——!!
石裂,泥翻,山坡如兽嘶吼,整个布阵区域在顷刻间崩毁!
“阵眼既碎,阵法自然崩。”他冷声道,“你们精心设计的,太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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