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顾长安。
正躲在南宁县城南一条偏僻小巷的尽头,坐在一处堆满破瓦残砖的废屋中。
他身上披着件灰麻布衣,发髻松散,脸上还挂着些许泥污。但他的神情,却格外明亮。
他正跪坐在地,身前摆着一张旧麻布,上面一字排开:数百枚铜钱,还有几块干饼和半截肉干。
而孙文浩一人,身上便有将近三百文。
数着铜币,顾长安眼睛发亮,像个刚刚掘出宝藏的小孩,嘴里不断低声念叨:
“一共五百七十二文,再加上我原来那三百文,已经……已经将近九百文了!”
他的手在空中比划,满脸的喜色几乎要压不住。
良心没了,是真的赚得更多啊。
顾长安低头望着那一小堆铜板,眼中泛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喜。
这些钱,足够换一个户籍了。
那一纸户籍,意味着他将从“流民”化作“平民”。
至少也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不再是随时可被驱逐、任人宰割的贱民。
最重要的是,能够提升自己的身份。
每日提高体质的数值也提高。
他将铜钱细细捡起,一枚枚收入破布缝成的小袋里,再将布袋揣入怀中,用破袍紧紧压住。
那沉甸甸的触感贴着胸口,一下一下撞击着他脆弱而贪婪的安全感。
可片刻后,那双眼中的火光便黯淡下来。
顾长安抬头望向远方的南宁县,眉头悄然皱起:
“现在冯德宝三人刚死,若我太快地去换户籍,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若非自己实力较强,并且偷袭得手,恐怕他早就横尸破庙。
他叹了口气,终究按捺下冲动,心中暗定:
“算了。还是等风头过去,再图后事。”
这一夜他未敢入眠,靠着墙角,手中紧握着柴刀。
眼神始终盯着门外,直到晨光透入庙门缝隙,才缓缓松了口气。
..........
翌日清晨,他悄然返回破庙。
屋内灰尘未动,血迹尽消,原本横尸的五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看来,这尸体被人清走了。
街头也未见告示,没有通缉令,无人提及此事,仿佛这五个乞丐的性命连一丝水纹都未激起。
顾长安心中大定,终于踏实下来。
这是乱世,死人并不稀奇。
尤其是在这南城区,几个乞丐死了,毫无波澜。
为更稳妥起见,他未再踏入那座庙宇。
而是花了两文钱,租下南城一座荒废祠堂的一角。
南城区流民如蚁,杂乱如麻,人来人往,官府管不过来,旁人也懒得多问。
而这荒废祠堂最少是安全一点。
往后的日子里,顾长安继续每日出城砍柴,只是次数大减。
他学乖了,不再每日扛柴奔跑,也不再高调卖钱,每日赚十文左右。
赚的不少,但是并不突出。
对此,他甘之如饴。
平稳发展才是硬道理。
五日后。
五人失踪的风波彻底无声无息、
顾长安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或许能够去换个户籍了。
走出几里路,在溪边歇脚,取出干硬包子,一口口咀嚼。
如今,距离穿越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他的信息面板已经变化为:
【姓名:顾长安】
【寿命:1年5个月】
【身份:砍柴人(流民)】
【境界:无】
【体质:42(+1\/天)】
【功法:斩铁刀法(黄阶下品,初入门径)+】
42点体质,已经是这个世界普通人的两倍了。
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去换户籍了。
.....
顾长安刚踏入城门,城墙阴影尚未走出,便被一声粗哑的叫喊拦住了脚步。
“哟,顾长安——怎么,今儿柴怎么没有去砍了?”
声音带着嘲讽与审问。
他缓缓转头,是柴帮的张强。
那张阴沉刻薄的面孔裹着油垢与怒意,虎背熊腰,腰间斜插一柄柴刀,眼神比刀更利。
张强虽然不是入品武者,但是远不是那些流民能够相比的。
“前几日风寒,我的身子……”
“少来那一套,”张强打断他,眼中不悦更甚,“你这小子....”
“张爷,这是今日的.....份子钱。”
顾长安心头一紧,不敢争辩,连忙掏出多枚铜钱,双手递上。
张强眉头一挑,伸手接过,铜钱一入掌,他顿时一愣。
这钱,应该有六七文吧。
顾长安却趁他走神的一瞬,猛地低头一躬身,脚下一滑。
随即,他借人流掩护,迅速钻入巷道,转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张强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那两枚三铢钱,嗅着铜绿中的一丝异味。
他眉头微蹙,鼻翼轻动,从铜钱中嗅出一缕淡淡的血腥。
他眯起眼,捏着铜钱摩挲几下,忽地一笑,却不再狰狞,而是一种掠食者嗅到猎物的满足笑容。
“小子身上……果然有问题。”
他自言自语,语气低沉,却笃定如铁。
“平日连几文都舍不得交,今儿却连柴都没卖就上供七八文了,还这么爽快……怕不是发财了。”
张强舔了舔嘴唇,目光阴冷如刀。
“不管是什么财,顾长安你遇到我张强,算你倒霉.....”
他将铜钱收入怀中,转身消失于人群之中。
而此时的顾长安,却毫无察觉,只觉心头沉重。
这片城池,泥污遍地,穷苦人活得像狗——
一旦有骨头,不知何时就会被其他狗咬住脖子。
他低着头在人群中穿行,不再直视任何人,只在心底默念:
“我需要更强。”
.....
午后时分。
顾长安站在南城司衙门门前。
他仰望那块斑驳不清的匾额,心中五味杂陈。
不同于北城的主衙,南城司衙有点落魄。
南城乱象丛生,分六坊。
其中的人大多数都是流民、流氓、盗匪、乞丐、妓女、杀手等等,藏污纳垢。
走入衙门,一股湿冷霉味扑面而来,墙壁剥落,案前书吏懒散而油滑。
顾长安站定,拱手压声:“流民入籍。”
那书吏未曾抬头,只翻着一本破旧的薄册,口中咕哝:
“原籍哪里?”
顾长安心中一紧。
好在继承了前身的残碎记忆,略作回忆,压下紧张,回道:“顾长安,原籍河东平阳。”
书吏这才起身,晃悠悠进了屋里。
片刻后,踱步而出,神情冷淡。
“查到了。交钱——流民入籍,一千文。”
顾长安一愣,皱眉道:“我记得是八百文。”
书吏终于抬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屑开口。
那眼神里写着:我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顾长安沉默了。
终究还是摸出钱袋,将几乎全部的积蓄倒在案上,一枚枚递上去。
书吏接过后,熟练翻页书写,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顾长安,男,十八,原籍河东平阳,今入南宁县南城光福坊,登记在册。”
他将一张染墨的文书啪地拍在桌上,递出。
“拿去,户籍有了。”
顾长安接过,指尖微颤。
这一刻,他终于是“人”了,而不再是“流民”。
正要转身离去,书吏忽然道:“等等。”
顾长安回头。
“入籍者得一亩荒田,必须开垦,按时纳税。”
顾长安一愣,迟疑问道:“……能不能不要?”
如今旱灾,开垦荒田纯属白费力气。
而且这田税繁重,这荒田不要也罢。
种田所得还弥补不了田税。
这田狗都不种。
而且,农夫也不是他的计划。
并且他也不懂种田......
书吏摇头:“不能。官府给了田地,便要你开荒纳赋,这是规矩。”
“若你不愿亲自开垦,也可雇人打理,赋税交足即可。”
“好的荒田,离城近,但是得加钱.....”
顾长安低头看着手中空空的钱袋,他苦笑一声,抱拳道:“小民只要最便宜的地。”
书吏见状,顺手一挥:“出门右转,去领地契。”
而他自己,则将那额外的两百文收入袖中,动作熟练,眼都不眨一下。
“又是一只肥羊。”
他心中暗道,随即低头继续翻册,等待下一个可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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