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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三国:枭雄独白 > 第104章 汉升篇——老将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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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汉升篇——老将观星

我黄忠守长沙三十年,弓弦都换了十七根。

今日城头新兵问我:“将军,听说关云长天下无敌?”

我抚着赤血刀没说话。

魏延那小子夜半拍门:“刘琮降曹了!老将军真要埋骨于此?”

三更披甲登楼,满城灯火尽收眼底。

这潇湘的月啊,照过多少英雄骨?

掌心老茧摩挲着弓臂——

这弓,还能拉开几次呢?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风霜刻进长沙城墙的每一块青石,也刻进我这张老脸每道褶皱深处。城头风硬,吹动我花白须髯,掠过腰间赤血刀冰凉的刀鞘。这柄老伙计随我大半生,刀刃饮过多少血,如今却沉寂得如同城下湘水,只在风过时发出几声低哑呜咽。

“将、将军……”身后声音怯生生的。我不用回头,便知是新调上来的娃娃兵,嘴唇上绒毛还没褪尽,握枪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少年人目光灼灼,盯着我腰间佩刀,又飞快移开,终于鼓起勇气:“听说……那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天下无敌?”

我指腹缓缓抚过赤血刀柄上缠绕的旧革,那粗糙的触感早已渗入骨髓。天下无敌?我嘴角牵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言语。这滔滔乱世,如湘水奔流,多少英雄豪杰曾叱咤一时,浪花般扑腾几下,便沉入江底,连个响动也无。城下,江水映着薄暮,暗沉沉的,如同凝结的血块。

夕阳残照,将城头旌旗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远处江面上几点归帆,在暮色里显得渺小无力。风里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夹着妇人呼唤孩童归家的声音,平添几分萧瑟。

下得城头,入府邸。卸下甲胄,赤血刀横陈案上。昏黄灯下,刀身映出我沟壑纵横的脸。指尖拂过刀脊,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这刀,曾是热血奔流,斩将夺旗;如今,倒像一块沉铁,压在心头,沉重得挪不动分毫。

“黄老将军!黄老将军!”急促的拍门声撕裂了夜的寂静,如同铁片刮过鼓膜,惊得灯芯一跳。这般粗鲁莽撞,舍魏延其谁?

门开处,魏延那张年轻气盛的脸撞进眼帘,带着外面夜风的寒气,眼中却有两簇火在烧。“刘琮降了!”他劈头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锤砸在石板地上,“荆州拱手送给了曹操!老将军,您……您真要守着这空城,埋骨于此?”他胸膛起伏,气息喷在我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滚烫。

“放肆!”我低喝一声,须发戟张。他猛地后退半步,眼中那两簇火苗却并未熄灭,反而更亮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执拗,直直刺向我眼底深处。那目光里,有对腐朽的鄙夷,有对未知前程的狂热,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未必察觉的怜悯。

我“砰”地一声甩上门。那沉重的声响在空寂的院落里回荡,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魏延那两簇火焰般的目光,却像烙铁,深深印在眼底,挥之不去。埋骨?这词如同冰冷的蛆虫,钻进我的耳朵,在头颅里啃噬。

案上赤血刀幽光浮动。我猛地站起,甲叶相撞,发出一阵沉闷的哗啦声。不必亲兵侍候,自己动手,将熟铜甲一件件披挂上身。冰冷的甲胄紧贴皮肉,那寒意仿佛能渗进骨头缝里。老骨头在铁甲下咯咯作响,像是在抗议这久违的沉重。

推开府门,夜风扑面,带着湘水特有的湿冷腥气。三更的街巷死寂,唯有巡更的梆子声在远处巷口有气无力地响着,更添空茫。我独自登上城楼最高处。足下熟牛皮靴踏着冰凉的石阶,发出单调的回音。

城楼高耸,视野顿开。整个长沙城在脚下铺展开来,像一幅巨大而沉寂的墨卷。千家万户的灯火大多已熄,只剩零星几点,如同散落的寒星,微弱地抵抗着无边夜色。更远处,是沉睡的湘江,黑沉沉一片,唯有月光在江心撕开一条破碎的银带,随波摇曳。

抬头,穹窿如墨,一弯冷月悬于中天。那清辉,是千年不变的冷眼,漠然俯视着这片被兵燹反复蹂躏的土地。潇湘的月啊……多少血染征袍的猛士曾在这清辉下挺立?多少白骨最终又消融于这同样的月光之中?那些名字,那些面孔,那些震天的厮杀与不屈的呐喊,都去了哪里?不过如江上浮沫,随波而逝。

我扶着冰冷的雉堞,指尖传来粗粝石头的寒意。低头,摊开手掌。月光下,掌心那层层叠叠的老茧,坚硬如铁,深嵌在皮肉里。这双手,曾无数次拉开那张铁胎宝雕弓,箭矢撕裂空气,取敌将于百步之外。我缓缓摩挲着腰间弓臂那冰冷的青铜,触感熟悉又陌生。那弓臂上,每一处细微的磨损,每一道陈年的刮痕,都刻着过往的箭啸与厮杀。

这弓……还能拉开几次呢?

力道还在,筋骨未朽。可每一次开弓,那弓弦震颤的嗡鸣,仿佛都多带出一丝骨节深处的呻吟。如同这长沙城,看似坚不可摧的青石城墙,内里是否也已被岁月蛀蚀,只待那雷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