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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三国:枭雄独白 > 第86章 用虎降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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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死的金钲声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根烧红的铁钎子钉在太阳穴上!俺拄着丈八矛,一步一喘,踩着冰冷的石阶往上爬。血、汗、铁锈味混在喉咙里,又腥又咸,比挨了一刀还难受。憋屈!一股子邪火在腔子里左冲右突,烧得俺五脏六腑都疼!三百合!就差那么一下!大哥…大哥为啥要鸣金?!

好不容易爬上城楼,风猛地灌过来,吹得俺一个趔趄。抬眼就撞上大哥的目光。他就那么站着,青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脸上没半分责怪,只有沉沉的、化不开的忧色,像压城的乌云。那眼神,比马超的枪还利,一下子就把俺心里那点不甘和怨气戳破了,只剩下沉甸甸的酸楚。

“大哥…” 俺嗓子眼堵得慌,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清。

“翼德,” 大哥的声音不高,却像定海的神针,稳稳地扎进这喧嚣的风里,“辛苦了。伤得如何?”

俺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汗混杂物,梗着脖子:“皮外伤!算个鸟!大哥,再给俺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俺定把那‘锦马超’的‘锦’字旗,给你插在关门前!” 俺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大哥没答话,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裹在风里,重得压人。他的目光越过俺的肩头,投向关外那片被夕阳染得血红、又被马蹄踏得稀烂的沙场。诸葛军师不知何时也到了旁边,羽扇轻轻摇着,目光沉静如水,在俺和马超那匹犹自不安刨蹄的白马之间打了个转。

“三将军勇冠三军,人所共见。” 军师的声音清清淡淡,像股冷泉,“然马孟起,世之虎将,其勇不遑多让。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主公之心,岂在伤虎?而在降虎,用虎。” 他羽扇朝关外那面猎猎作响的“马”字大纛虚虚一点,“西凉健儿,亦是好兵。”

降虎?用虎?俺脑子里嗡嗡的,一时转不过弯来。俺只想着捅他几个透明窟窿!可大哥那忧心忡忡的眼神,军师这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像两盆冷水,浇得俺心头那团邪火“滋啦”一声,只剩下几缕不甘心的青烟。俺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可看着大哥鬓角被风吹起的几丝灰白,那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夕阳像个巨大的血葫芦,沉沉地坠向西山,把最后的光泼洒在关前那片狼藉的战场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惨烈的金红。就在这时,关外那面“马”字大旗下,陡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噪!

“张飞!燕人张飞!”

“可敢夜战?!”

“我家将军说了,日间未尽兴!敢不敢挑灯夜战,决个生死雌雄?!”

那吼声如同潮水,一波高过一波,带着西凉人特有的剽悍和挑衅,狠狠撞在关墙上,也撞在俺刚刚压下去的心火上!

“吼——!!!” 俺猛地转身,环眼瞬间再次被怒火烧得通红!全身的疲惫和憋屈被这赤裸裸的挑战瞬间点燃,化作焚天的烈焰!俺一把推开试图搀扶的亲兵,几步冲到垛口,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关外那杆银枪所指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回去:

“马超小儿!你张爷爷在此!怕你不成?!备火把!备马!开——门——!”

这一声吼,如同炸雷滚过城头,震得墙砖都簌簌掉灰!憋了一下午的鸟气,全在这一吼里炸开了!管他什么降虎用虎!这厮既然找死,俺张翼德就成全他!新仇旧恨,今夜一并了结!

关门再次发出沉重的呻吟,缓缓洞开。这一次,门外不再是白日的风沙,而是沉沉暮色,被关内骤然点起的千百支火把瞬间撕裂!火光跳跃,将关前照得亮如白昼,也将俺和对面那银甲白袍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彼此眼中。

没有废话!

两匹马,一黑一白,如同两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带着主人积压了一下午的狂暴战意,狠狠撞向对方!

“杀——!”

矛与枪再次搅在一起!火星在夜色中疯狂迸溅,如同炸开的烟花!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骤雨,一声紧似一声,狠狠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白日三百合的疲惫仿佛被这夜色和火光彻底点燃,化作了更加惨烈、更加凶狠的搏杀!每一矛,每一枪,都带着碾碎对方骨头的狠劲!

俺的双臂早已麻木,虎口的伤口一次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矛杆,黏腻湿滑。马超那厮的左臂伤口显然也影响着他,枪势不如白日那般刁钻灵动,却更加狠辣直接,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火光映着他苍白染血的脸,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和俺一样的、不死不休的火焰!

不知战了多少合,两马再次盘旋交错!

俺双臂灌注千钧之力,丈八蛇矛带着撕裂夜风的尖啸,一招“泰山压顶”,朝着马超当头狠砸!马超银枪急架,枪身被巨力压得弯曲!巨大的反震力让俺胸口一闷!就在这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电光火石间,马超眼中厉芒一闪!他竟借着俺下砸的巨力,枪杆猛地一旋一弹,枪尖如同毒蛇吐信,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直挑向俺的面门!目标,竟是俺束发的头巾!

“好贼子!” 俺心头警兆狂鸣!想削俺的面皮?!几乎是凭着本能,俺那轮空砸下的右臂猛地向上一撩!沉重的矛杆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撞向那贴面而来的枪尖!同时,俺的左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龙,五指箕张,带着一股子屠夫卸骨拆肉的狠劲,闪电般探出!目标,正是马超因奋力挑枪而暴露出的头盔顶端的簪缨!

“镪——!”

矛杆撞开枪尖,发出刺耳锐响!火星四溅!

“嗤啦——!”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和金属簪子断裂的轻鸣同时响起!

俺只觉头顶一凉,束发的头巾竟被那凌厉的枪风整个挑飞!满头乱发瞬间披散下来,被狂风吹得张牙舞爪!而俺的左手上,赫然多了一簇断裂的、染着血的银色盔缨!

两马错开!

俺勒住乌骓,猛地回头,乱发在火光中狂舞,如同暴怒的雄狮!手中紧攥着那簇带血的盔缨!

而对面的马超,银盔顶端光秃秃的,那标志性的盔缨已然不见!火光下,他那张染血的、英武非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盔顶端,指尖触到断裂的簪子茬口,又猛地抬眼看向俺手中那簇缨穗,看向俺披头散发的模样。

四目相对!

风在吼,火在烧,战鼓在擂,关城上下无数军士的呐喊助威声如同海啸!

可在这喧嚣的顶峰,在这生死搏杀的间隙,俺和他之间,却仿佛有了一刹那的死寂。

没有仇恨,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最纯粹、最原始的震撼,如同惊雷,同时在俺们两人的心底炸响!

俺的环眼死死盯着他光秃秃的头盔,又看看自己手中那簇染血的缨穗。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抓一挑,快!准!狠!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这马超…这厮的枪…好快!好刁!竟能在俺全力砸击的瞬间,觑准那毫厘的空档,挑飞俺的头巾!若非俺这一身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野性直觉,此刻怕是…

而马超眼中那份错愕,同样清晰地映在俺的眼底。他大概也从未想过,有人能在他那夺命一枪之下,不仅格开,还能反手扯下他视为骄傲的盔缨!

俺攥着那簇还带着他体温和血腥味的盔缨,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一股奇异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泉水,猛地浇过俺被怒火和杀意烧得滚烫的心头。不是惧怕,不是退缩,而是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近乎宿命般的…惺惺相惜?

这感觉来得突兀,却无比清晰。

这马超…是条汉子!真真正正的汉子!武艺超群,悍不畏死!这杆枪,配得上俺张翼德的矛!

就在这心念电转的刹那——

“咻——!!!”

那冰冷刺耳、如同催命符般的鸣镝之声,再次撕裂了喧嚣的夜空,狠狠扎进俺的耳鼓!

城楼上,黄罗伞盖之下,大哥的身影依旧挺立。诸葛军师的羽扇,轻轻指向关内。

鸣金!又是鸣金!

“啊——!!!” 俺猛地仰天发出一声狂吼!吼声中,带着比白日更甚的憋屈,更烈的怒火,却也掺杂了一丝连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俺狠狠地将手中那簇染血的盔缨摔在地上,披散的乱发在火光中狂舞,环眼死死瞪向对面同样被金钲声震住的马超。

他紧抿着染血的嘴唇,同样死死地盯着俺。火光跳跃在他眼中,那里面有不甘,有惊疑,有愤怒,但似乎……也有那么一丝,和俺心底那奇异感觉呼应的东西?

“马——儿——!” 俺的声音嘶哑,如同砂轮磨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气,“盔缨俺收下了!你的人头,暂且寄下!滚回去!告诉西凉兵,燕人张翼德在此!想踏进这阆中关,除非从俺的尸体上跨过去!滚——!”

吼罢,俺猛地一拽缰绳,乌骓马长嘶一声,调转马头。这一次,俺没有立刻离开。俺在关门前勒住马,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环眼如电,扫视着关外那片被火光映照得如同炼狱的战场,扫过那面“马”字大纛,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杆依旧挺立、枪尖犹自嗡鸣的银枪上。

火光下,那枪尖的光芒,竟刺得俺眼睛有些发涩。

俺重重地、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滚烫的白气,不再回头,策马缓缓踏入那缓缓闭合的、沉重的关门之中。

关门合拢的巨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俺滚鞍下马,脚步沉重。亲兵默默递上一条新的束发巾。俺胡乱将散乱的头发扎起。低头,目光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物——是俺那被挑飞、沾满尘土的头巾。

俺弯腰,将它拾起。粗粝的手指拂过上面的尘土和一道被枪尖划开的裂口。这轻飘飘的布巾,此刻握在手里,竟感觉比那千钧重的丈八蛇矛,还要沉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