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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混沌惊鸿,一线转机

三面是壁。

这壁并非寻常石岩,而是光滑如镜、色泽沉暗如凝固血液的“吸魂黑曜岩”。它静静矗立,隔绝了所有退路,表面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贪婪地吮吸着空间中每一丝游离的能量,连光线都难以逃脱其捕捉,只留下一片令人心胆俱寒的绝对黑暗。云黯背靠着这片冰冷死寂的岩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浓重的血腥味,肺腑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

唯一的出口,在前方。

不,那不是出口。

那是终结。

噬魂幽主那庞大无比的魂影,如同沉眠的远古山脉苏醒,彻底堵死了那片狭窄的空隙。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山岳更沉重地碾压在云黯的神魂之上。那两点燃烧的幽绿魂火,此刻不再有猫戏老鼠的残忍戏谑,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灭绝一切的意志。深渊底层的狂暴阴风在这里彻底平息,被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死寂所取代,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尸油,每一次试图汲取天地灵气,都只换来经脉灼烧般的剧痛和更深的空虚。

灵力,枯竭了。丹田如同被彻底掏空的深井,干涸龟裂,连最后一丝维持影遁的阴寒之力都已被榨干。识海,曾经坚韧的神魂壁垒此刻遍布裂痕,每一次幽主的目光扫过,都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下,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让他的思维都变得迟滞、模糊。身体?那更像是一具勉强粘连在一起的破烂皮囊,骨船追捕留下的贯穿伤、空间裂隙撕裂的创口、强行催动魂玉冲击封印的反噬、以及无数次阴影跳跃对血肉筋骨的极限压榨……所有伤势叠加爆发,深可见骨的裂口处,暗红的血液混合着诡异的灰黑色亡灵死气,还有一丝丝空间乱流留下的银色裂痕,正缓慢而狰狞地侵蚀着残余的生机。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郁而具体,如同冰冷的潮水,已漫过他的口鼻。

阴影跳跃?这个刚刚领悟、助他周旋至今的保命神通,此刻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每一次试图勾连周围的阴影,神魂便传来崩溃般的哀鸣,经脉中空空荡荡,连引发空间涟漪的微末力量都凝聚不出。他像一只被钉死在琥珀中的虫豸,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降临。

噬魂幽主似乎厌倦了这场无趣的追逐。那两点幽绿魂火骤然收缩,仿佛将整个深渊的怨毒与绝望都凝聚其中。无声的咆哮在云黯的识海最深处炸开,那是纯粹灵魂层面的毁灭宣告!幽主庞大的魂影前方,空间剧烈扭曲、向内塌陷,一个纯粹由幽暗魂力构成的球体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形。它缓慢旋转着,没有光芒,反而吞噬着周围本就稀薄的光线,像一颗通往终极虚无的孔洞。球体内部,无数扭曲痛苦的微小魂影在无声尖啸、湮灭,散发出足以令任何神魂瞬间瓦解成最原始粒子的恐怖波动。

湮魂之球!

云黯的瞳孔收缩到极致,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无可逃避地笼罩下来,扼住了他最后的心跳。绝望如同冰水,瞬间灌满四肢百骸。血仇未报!师门尽灭的惨象在眼前一闪而逝,厉刑那张冷酷的脸庞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心头!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地底岩浆,在绝望的冰层下疯狂涌动、咆哮!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纯粹的死亡意志彻底冻结、湮魂之球带着无可抗拒的终结气息缓缓压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悸动,从他丹田深处猛地炸开!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宣告”,一种位格的“震颤”!沉寂了太久、如同亘古顽石般镶嵌在丹田核心的那枚神秘碎片——混沌元灵珠,在云黯肉身濒临崩溃、神魂即将湮灭、求生意志燃烧到最炽烈的极点刺激下,终于被彻底唤醒!

它不再是之前被动溢出微末气息修补伤势的状态,而是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星辰之心,骤然搏动!

咚!

这一下搏动,超越了血肉,超越了灵力,甚至超越了神魂的感知范畴!它直接撼动了云黯生命存在的根基,仿佛在他体内开辟了一个微型的鸿蒙初点!

紧接着——

一道“气机”,一道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气息”,从云黯的身体核心迸发而出!

它极其细微,近乎透明,若有若无,仿佛只是错觉。然而,就在它出现的刹那,整个被噬魂幽主绝对掌控的深渊绝域,法则……崩乱了!

无声无息,却石破天惊!

那缓缓旋转、吞噬一切的湮魂之球,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其内部湮灭魂影的恐怖规则瞬间瓦解、消融!构成它的精纯魂力,在接触到这道细微气息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狂暴的毁灭属性,如同被驯服的野马,又如同被更高存在否定了存在的根基,无声地溃散、分解,化作最原始的魂力光点,然后……彻底归于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狂暴肆虐、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深渊阴风,在这道气息掠过的路径上,瞬间凝固、平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褶皱的丝绸,温顺得不可思议!

就连那三面能吸收一切能量、坚不可摧的吸魂黑曜岩壁,其光滑如镜、吞噬光线的诡异特性也骤然失效!岩壁表面那层流转的、贪婪吸吮能量的乌光猛地一滞,如同被冻结,随即变得黯淡无光,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灵性,沦为了凡俗的顽石,虽然依旧冰冷坚硬,却再无那种令人心悸的吸魂之力!

这道细微的混沌气息,它本身并不具备毁灭性的力量,但它所过之处,一切既定的法则、能量运行的轨迹、乃至物质存在的某种底层逻辑,都被强行“扰乱”、“修正”或者说……被其蕴含的、凌驾于此方世界之上的“道”所覆盖!如同鸿蒙初判,混沌未分,无阴无阳,无生无灭,一切皆有可能,一切又归于混沌本源。它一闪即逝,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仿佛只是幻觉。然而,它造成的效果,却是颠覆性的!

“——!!!”

一声超越了听觉极限、直接在灵魂本源层面响起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尖啸,猛地从噬魂幽主那庞大的魂影中爆发出来!

那两点象征着它意志核心的幽绿魂火,不再是冰冷的燃烧,而是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剧烈地、疯狂地摇曳、闪烁!那光芒中透出的,不再是掌控生死的漠然,而是被最深层、最原始恐惧攫住的惊骇!一种源自它诞生之初就烙印在真灵深处的、对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至高存在的本能恐惧!

它那由亿万魂体痛苦凝聚而成的庞大魂影,在这道细微气息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波动、扭曲、模糊!构成它身体的无数魂影发出无声的哀嚎,仿佛随时可能崩解!它传递出的意志,清晰地被云黯濒临溃散的神魂所捕捉:

那是一种源自亘古的、刻骨铭心的认知——“禁忌”!是“起源”!是它这种存在绝对不该、也绝无可能在此地、在这样一个渺小如尘埃的残破人类身上感知到的……位格!

贪婪!一丝极端微弱、却又无比真实的贪婪意念,如同毒蛇般在幽主那惊涛骇浪般的恐惧中一闪而逝。那是面对无法想象之“源”时,源自本能的攫取欲望,如同飞蛾扑火,明知必死,也要靠近那焚尽一切的光。

巨大的困惑与深沉的忌惮,瞬间取代了毁灭的意志。它那庞大的魂影猛地向后收缩了数丈,两点幽绿的魂火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惊疑,“盯”着那个倚靠在黑曜岩壁上、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渺小人类。它在疯狂地感知、探查、确认!这力量是这人类自身所有?还是他体内潜藏着某种连它都无法理解的禁忌之物?刚才那撼动法则的一击,是这人类濒死的爆发?还是那禁忌之物受激后偶然的泄露?亦或是……他能掌控?

未知,带来了巨大的恐惧。未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迟疑。那足以瞬间抹杀云黯千百次的恐怖攻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停滞。整个绝域,陷入一种死寂的僵持。只有深渊底层永不停止的能量暗流,在远方发出沉闷的呜咽。

云黯自己也完全懵了!

那气息从他体内爆发,一闪而逝,短暂得如同幻觉。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浩瀚与威严!仿佛自身化为尘埃,飘浮于无垠星海;又仿佛化身微尘,见证了开天辟地的混沌奇景。凌驾于万物之上,俯瞰诸天万界!一种绝对的“源”与“初”的气息!肉体的剧痛,神魂的撕裂感,甚至那深入骨髓的死亡冰冷,在这股气息掠过的瞬间,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与安宁所抚平、压制!仿佛生命本源得到了最直接的抚慰和肯定。

是它!丹田里的那个碎片!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几乎被绝望淹没的意识!这不是幻觉!这是他身体里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最后的生机!

生路!就在此刻!

幽主因惊骇忌惮而攻势停滞、魂影后缩的这万分之一刹那,就是命运给予的唯一缝隙!是混沌惊鸿劈开的、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

“吼——!”

云黯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合了所有痛苦、不甘、决绝与最后一丝生命潜能的咆哮!他根本不去思考后果,不去计算可能性,将残破身躯里每一滴残存的血气、每一缕即将溃散的神魂之力、甚至刚刚被那混沌气息短暂抚平又瞬间被伤势引爆的剧痛,都化作了燃料!榨干!压榨到极限!超越极限!

目标——噬魂幽主庞大魂影侧后方!

就在刚才混沌气息爆发、扰乱一切法则的瞬间,那片区域本就因连番激战而脆弱不堪的空间结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一道细微的、极不稳定的、闪烁着混乱银芒的空间裂缝,如同闪电划破夜幕般,在吸魂黑曜岩壁与幽主魂影的边缘地带,悄然撕裂开来!裂缝边缘,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银色的毒蛇,嘶嘶作响,散发着毁灭性的撕扯之力!

就是那里!

云黯的思维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进入一种冰晶般的空明。影遁的奥义、阴影跳跃的感悟、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源自识宝之眼和无数次穿梭的经验),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融合、升华!

他不再试图融入阴影,而是将自己化作了一道纯粹的、凝聚了所有意志的“影”之箭!一次赌上一切的、超越极限的阴影跳跃!

“给我……开!”

意念驱动,残躯化影!

没有灵力的光辉,没有空间的剧烈波动,只有一道极致的、浓缩的黑暗,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墨线,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从黑曜岩壁前消失!

方向并非远离幽主,而是带着一种决死的惨烈,斜斜射向幽主魂影的侧后方——那道刚刚诞生、如同深渊巨口的空间裂缝!

这道阴影之箭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几乎在云黯意念发动的瞬间,就已经抵达了裂缝的边缘!然而,空间乱流,是连化神修士都忌惮的毁灭力量!

就在那浓缩的阴影即将没入裂缝的刹那——

嗤啦!

刺耳的、如同坚韧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响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云黯自身!

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高速旋转的利刃,瞬间缠绕上了这道强行闯入的“阴影”!护体的微弱灵光(如果有的话)连万分之一刹那都没能坚持,瞬间湮灭!紧接着,是他的衣物、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他的骨骼!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超越了之前所有伤势总和的剧痛!仿佛整个人被投入了绞肉机,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疯狂地切割、撕裂、扯碎!视野瞬间被一片混乱的银白与血红充斥,连识海都在这毁灭性的撕扯中剧烈震荡,濒临破碎!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被碾磨、筋络被扯断的恐怖声响!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数新生的裂口中狂飙而出,又在瞬间被混乱的空间之力蒸发或卷入未知的维度!

最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无际的毁灭剧痛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死死“锁定”着那道被裹挟在血肉碎片中的、幽光流转的九幽魂玉,然后……

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

那道凝聚了他最后意志的阴影之箭,终究是射入了狂暴的空间裂缝之中,瞬间被翻涌的银白乱流吞噬,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几滴迅速被空间之力抹去的暗红血珠,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生人的气息,迅速消散在充斥着幽主震怒与混乱法则波动的深渊绝域里。

吸魂黑曜岩壁恢复了它冰冷死寂的吞噬光泽。深渊的阴风重新开始呜咽。

噬魂幽主那庞大的魂影,依旧停留在原地,两点幽绿的魂火死死盯着空间裂缝消失的地方,剧烈地闪烁着。惊骇、贪婪、困惑、忌惮……种种复杂到极点的意念在它古老的意识中翻腾、冲撞。那一道细微的、却撼动了它存在根基的混沌气息,以及那个渺小人类最后爆发出的、带着某种熟悉“影”之法则的决死遁光,如同烙印,深深刻入它的感知。

良久,一声混合着无尽怨毒与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无声咆哮,再次撼动了整个深渊底层。庞大的魂影缓缓融入更深的黑暗,只留下原地一片被彻底颠覆了法则、久久无法平息的能量乱流,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逆转生死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