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正在寺庙里逛着,对面就是地藏殿。
殿前空地,一个和尚正顶着烈日打坐,双手合十,戴着面具,甚是清瘦,身披大红袈裟,看背影像四十来岁左右,像个修为高深的高僧。
这和尚为什么会在烈日下打坐?
住持向他走去,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和尚。
住持道:“无相啊,陛下都等了你一炷香时间了,你再不去,只怕陛下真的会怪罪!”
面具下的眼睛缓缓睁开,深邃平静,“让他来地藏殿找我。”
住持:“让陛下亲自来地藏殿找你?你这……”
行吧!
住持去请晋帝。
宋绾目光一直在面具大师身上。
这和尚竟然敢让一国之君等那么久!
这个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面具大师突然开口:“谁在那里?”
宋绾只好迎上去,“本宫想看看寺里的风景,逛至此地,见大师在烈日下打坐,不免被吸引。”
听到熟悉的声音,面具大师猝然转过头去。
眼前人一身紫色官服,官服配色明黄色,上面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袖口领口皆嵌着精致的金边,嵌有金珰貂蝉的金色官帽尽显气质,自带皇家威仪。
依旧容貌昳丽,姝色无双,只是眉宇间的稚气已然褪去,多了几分稳重,浓密的羽睫轻轻垂下时,投落的几分薄影里夹着些许不言而喻的泰然,整个人再看不出往日的嚣张跋扈。
短短两年,气质完全不同。
面具大师收回视线,“那殿下请自便。”
宋绾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人,他脖颈后有一块烧伤的疤痕,双手合十的手背上也有大面积的烧疤。
这高僧好奇怪。
面具大师开口:“贫僧还要打坐,殿下请到别处去逛。”
这高僧与其他和尚不同,他没有因为她是皇室之人就对她有礼。
宋绾只好离开,展康策马加鞭来到国安寺下,用最快的速度上了山。
进寺庙后,最先见到的人是宋绾,宋绾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承恩发生什么事了?”
展康:“他身子不舒服,想要见陛下。”
宋绾道:“怎么会突然身体不舒服,让太医给他瞧过了吗?”
展康道:“他说要见陛下,属下就着急来国安寺,没来得及叫太医。”
又问:“陛下现在人在何处?”
展康想要去找晋帝,被宋绾制止。
当日蹴鞠场上父皇见到承恩被踢到,直接喊停比赛,眼下若父皇知道他身子不舒服,会直接移驾公主府,官员们肯定会起疑。
宋绾道:“父皇现在还有事,本宫先跟你回去看看。”
宋绾借口身子不舒服,让下人转告晋帝,就与展康下山回了长公主府。
一进门就吩咐李林随她去东院,给承恩号脉。
李林把完脉,道:“公子便无大碍,只是长期优思,不思饮食,才导致身体不舒服。”
李林唤宋绾借一步说话。
趁着这时,承恩问展康:“你没有见到陛下?”
展康如实回答:“属下一到国安寺就见平昭殿下,她不让属下见陛下,说陛下还有事不能来见您,她与属下一同回来。”
承恩眸里几息之间就翻涌无数云雨。
她和宋帆的关系是出了名的好,只怕在她心里,他这个亲弟弟还不如宋帆,所以才不让父皇来看他。
与李林聊完后,宋绾就让人备了辆马车,换了身衣服就带着承恩出京。
马车里,承恩问:“这是要去哪里?”
宋绾道:“带你出去散散心。”
宋绾知道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承恩,父皇今日去国安寺祈福,其实是去让国安寺的大师选个吉日,就接你入宫。”
原来如此。
承恩:“父皇有心了。”
马车出京后就往北辰山去。
北辰山漫山遍野的都是百年杜鹃,红白相间。
见到这样的景色,承恩心情确实愉悦了许多。
迎着石路走,宋绾介绍:“这北辰山的杜鹃花有两百年历史,每逢花开时节,文人骚客会来此游玩。”
承恩目光滞留在宋绾身上,一身素雅衣裙,眉如新月,眸似秋水,肤若凝脂,唇若丹霞,顾盼之间艳色逼人,漫山花色不及其倾国之色。
有一处亭子坐立于花海间,两人来到亭内,承恩目视远方,“阿姐可与男子来过这里?”
宋绾当他是打趣她,唇线微扬,“没有。”
承恩道:“外祖跟我提过,说帝京以北有座北辰山也名杜鹃山,山上的杜鹃有百年历史,相传是两百年前的北秦君王为妻所植,因为妻子独爱红色,而他又常穿雪衣,所以这山头只种了红白两种杜鹃。”
这个传说宋绾亦是听过的,笑道:“那待日后你成家,也带她来此。”
“会有那一日吗?”承恩回头,“苏家和上官家的关系紧张,如今苏家走水,上官氏是世家之首,待父皇百年后,太子登基,还会有我和你的容身之处吗?”
宋绾没有说话。
承恩淡然一笑:“姐姐可能会安然无恙,因为姐姐与太子胜似亲生,只怕届时愚弟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宋绾眸光坚定,“不会,你不会有那一日。”
承恩:“我与姐姐一母同胞,却被迫分开,我甚至都没见过母后一眼。上官筱只是贵妃,但她的儿子稳坐东宫,母后是六宫之主,可她的儿子只能在云县如履薄冰的活着,这些都拜上官家所赐。”
宋绾道:“父皇很快就会恢复你皇子的身份。”
承恩开门见山的问:“那你希望是宋帆继位,还是我继位?”
宋绾:“……”
风起,杜鹃花摇曳,承恩想偷得片刻愉悦,没再继续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