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玄天派上下一片寂静。然而藏经阁外，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围墙，轻盈落在屋顶上。
林小雨握紧腰间玉佩，眼中血丝密布。她已守在这里三天三夜，寸步不离。白天沐清雨闭关调息，夜晚她就在外徘徊守护。今夜是第三天，也是她决定打破僵局的时刻。
\"师父...\"她轻唤一声，探手试探藏经阁周围的结界。果然，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她的触碰，指尖传来刺痛。
正在此时，屋内传来一声轻咳，接着是压抑的喘息声。林小雨心中一紧，立刻贴近屋顶的缝隙，试图窥见内部情形。
透过微弱的烛光，她看到沐清雨跪坐在蒲团上，面色惨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她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持着银针，正颤抖着试图刺入自己膝盖处的穴位。
\"师父！\"林小雨忍不住惊呼，随即用力拍打结界，\"让我进去！\"
沐清雨显然听到了声音，抬头望向屋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小雨？走开，不要在这里。\"
\"我不走！\"林小雨坚定地说，\"师父，我知道你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让我帮你！\"
沐清雨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不能。结界是掌门亲自设下的，任何人出入都会惊动她。你若贸然闯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掌门怀疑我们有所密谋。\"
林小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沐清雨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因为我欠你的，欠南宫家的。\"
\"就因为我是南宫镜的孩子？\"林小雨声音带着苦涩，\"就因为这个，你要用一生来赎罪吗？\"
沐清雨缓缓放下银针，抬头望向屋顶的方向，仿佛能透过木板看到林小雨的眼睛：\"不全是。我答应过你母亲，会保护你到底。\"
\"我母亲...\"林小雨喃喃道，\"南宫镜...\"
\"她是个好人，\"沐清雨轻声说，眼神飘向远方，\"至少，比我要好得多。\"
林小雨感到一阵心痛：\"师父，告诉我真相。关于我的身世，关于你和南宫镜，关于那场灭门惨案，我有权知道一切。\"
沐清雨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点头：\"你说得对，你确实有权知道。只是，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面对...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
\"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不会恨你。\"林小雨坚定地说。
沐清雨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绣帕，慢慢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玉佩，与林小雨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着\"落雁\"二字。
\"这是你母亲的信物，\"沐清雨轻抚玉面，\"南宫家有一对镇族之宝，一为惊鸿，一为落雁。兄长执惊鸿，代表进取；妹妹持落雁，象征沉稳。你母亲与我，是双生子，我大她半个时辰。\"
林小雨握紧手中的惊鸿玉佩，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这枚惊鸿本该是...\"
\"是我的，\"沐清雨点头，\"但我不配拥有它。三十年前那个雨夜，正是我引魔教之人入南宫家，导致了灭门惨案。\"
林小雨感到一阵晕眩：\"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沐清雨的眼神变得空洞：\"为了爱。一个错误的、扭曲的爱。\"她顿了顿，\"你父亲原本是我的未婚夫，南宫家的联姻对象。但我妹妹爱上了她，她们私定终身，瞒着所有人。我发现后，嫉妒蒙蔽了我的双眼...\"
林小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听沐清雨继续往下讲。
\"我告诉魔教的人南宫家防御弱点，原以为她们只会趁机掳走一些秘籍。谁知那夜魔教倾巢而出，血洗南宫家。\"沐清雨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等我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赶回去时，已经太迟了。南宫家上下，除了你母亲，几乎无人生还。\"
\"那我父亲呢？\"林小雨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沐清雨垂下眼帘：\"她为保护你母亲，死在了魔教教主手中。\"
林小雨只觉一阵心痛，为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也为眼前这个背负罪孽三十年的女人。
\"我找到你母亲时，她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她生下你后，将你托付给我，要我带你远离魔教，抚养成人。\"沐清雨苦笑，\"讽刺的是，正是我这个罪魁祸首，成了你的监护人。\"
\"那南宫镜呢？我母亲后来怎么样了？\"
沐清雨沉默片刻：\"她...死了。\"
林小雨能感觉到沐清雨没有说出全部真相，但此刻她已经无力追问更多。她只是紧紧握住惊鸿玉佩，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赎罪。\"
\"是的，\"沐清雨点头，\"我带着你加入玄天派，教你正道功法，就是希望能让南宫家的血脉重返光明。但命运弄人，你体内的魔教血脉始终无法磨灭。\"
\"所以你才愿意废除武功，用自己的修为镇压我体内的魔气？\"林小雨问道。
沐清雨轻轻点头：\"这是我欠南宫家的，欠你母亲的，也欠你的。\"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林小雨的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得知真相而震惊，又为师父多年的赎罪之路而心痛。
\"师父，\"她终于开口，\"我不恨你。我相信如果母亲还在，她也会原谅你的。\"
沐清雨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似是感动，又似是痛苦：\"你不明白...有些罪，不是说原谅就能一笔勾销的。\"
\"但至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林小雨激动地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我会找到方法控制体内的魔气，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武功！\"
沐清雨摇头，嘴角带着苦涩的微笑：\"已经来不及了。三日后，掌门将断我余下六处经脉。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我无法逃避，也不想逃避。\"
\"不！\"林小雨急切地拍打结界，\"一定有其她办法！师父，你听我说，昨天我发现了一件事——\"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沐清雨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来了，你快走！\"
林小雨不愿离去，但看到沐清雨坚决的眼神，只能咬牙退到屋顶阴影处。
果然，片刻后韩冬青的身影出现在藏经阁前。手持一盏灯笼，轻轻敲响了阁门。
\"沐师妹，我来看你。\"
沐清雨的声音从内传出：\"多谢师兄挂念，但我需要静养，不便相见。\"
韩冬青沉默片刻：\"掌门令我送些止痛的药物给你。你的经脉刚断，必然十分痛苦。\"
又是一阵沉默，阁门才缓缓打开。沐清雨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憔悴：\"多谢师兄。\"
韩冬青递过一个小瓷瓶，目光落在沐清雨手中的银针上：\"你在自行调理经脉？\"
沐清雨淡淡点头：\"稍作缓解而已，已成定局的事，不会有变。\"
韩冬青叹了口气：\"沐师妹，当年我们一同入门，谁能想到会有今日？你真的甘心为那魔教余孽牺牲自己一生的修为吗？\"
沐清雨平静地看着他：\"韩师兄，有些事，并非外人能理解。\"
\"外人？\"韩冬青苦笑，\"三十年同门，到头来我仍是外人吗？\"
沐清雨垂下眼帘：\"抱歉，我言语不当。\"
韩冬青摇摇头，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我知道你藏了很多秘密。关于那孩子，关于南宫家，关于你自己。你以为这些秘密会随着你武功废除而永远埋葬，但你错了。\"
沐清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什么意思？\"
韩冬青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血罗刹已经潜入玄天派，她是冲着林小雨来的。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绝非善事。\"
林小雨在屋顶听得真切，心中一惊。血罗刹，那个手持量天尺的魔教刑堂执事，果然在追踪她！
沐清雨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韩冬青神色复杂，\"我只是来警告你，别以为自废武功就能保全那孩子。魔教不会放过她，玄天派也不会。\"
沐清雨紧紧握住门框，指节发白：\"那你想怎样？\"
韩冬青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道：\"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在镜湖畔的约定吗？\"
沐清雨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韩师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对我而言不是，\"韩冬青的声音带着几分痛苦，\"沐师妹，离开这里吧。趁掌门尚未断你全部经脉，趁你还有一丝功力。我可以助你们师徒离开玄天派。\"
林小雨在屋顶倒吸一口冷气。她从未想过韩冬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沐清雨静静地看着韩冬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为什么？你明知这等于背叛师门。\"
韩冬青苦笑：\"因为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看你一生就这样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