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走到一旁,看见上午用过的纸笔还在桌子上,便坐下沉思片刻,随后便挥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费劲和陈思思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雪白纸页上落下四个俊秀的大字:夕阳之歌。
《夕阳之歌》是天后阿梅当年跟《千千阙歌》一起推出的,两人都是买了小鬼子的版权,由不同的人改编的,这也开启了两人的“千夕之争”,两首歌都十分出色,陈慧娴和阿梅的演唱都赋予了歌曲独特的魅力,有人说年轻时会更喜欢《千千阙歌》,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喜欢起《夕阳之歌》。
陈朝阳是对两首歌都很喜爱,本来在抄袭《千千阙歌》时,陈朝阳就准备将《夕阳之歌》一并拿来,但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此刻陈思思竟然有这样的要求,陈朝阳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拿过来了。
他很快就写完了词谱,将之递给陈思思笑道:“思思姐,你看看这首歌,如果由一家公司推出,没准也是话题之一,有话题不怕,小小地炒作,还能增加趣味性,思思姐看看是否满意。”
陈思思本就很喜欢《千千阙歌》,听了陈朝阳的话,也觉得这是件有趣的事。笑道:“刚才你写歌词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不用改了,就是它了。”
陈朝阳笑道:“明娟姐的声音清亮一些,你的这首《夕阳之歌》要唱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歌词以“斜阳”为核心意象,‘无奈只一息间灿烂’,就是象征短暂而绚烂的生命,表达对光阴流逝的无奈,与对辉煌转瞬即逝的感慨。我希望思思姐用心领会一下,争取唱出交相辉映的不同感觉。”
陈思思点了点头,拿起词谱走到一边开始琢磨起来,费劲凑上前笑道:“朝阳,我发现了你一个特点。”
“我特点多了,说说,你发现了啥?”
“特能忽悠。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去你的吧,这叫循循善诱。”陈朝阳一本正经地纠正,“'忽悠'是贬义词,我这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行行行,说正事。”费劲收起玩笑神色,“刚才听你提到塑料花,我忽然想到新年歌会需要大量装饰用花。真花难打理,要是用你们厂的塑料花,既美观又能重复使用,岂不两全其美?”
陈朝阳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妙啊!费经理若是下单,我一定给个最优惠的友情价。”说着伸出三根手指,随即又收起一根手指,笑道:“至少这个数。”
费劲斜睨了陈朝阳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说道:“瞧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儿,哪像个新晋的股东?换作是我,早就大手一挥,直接送给公司做个人情了。你倒好,还盘算着收钱呢?”
陈朝阳也不恼,笑眯眯地回应道:“不要钱当然也行,那你把咱们演唱会的总冠名权批给我指定的厂牌,我立马就做主白送。”
“想得倒美!”费劲嗤笑一声,随即却摸着下巴,眼神亮了起来,“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朝阳,你说我们能不能引入一些商业赞助?在演唱会间歇,适当给他们做些宣传?”
陈朝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后世那些无孔不入的广告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正色说道:“赞助不是不行,但必须严格控制数量和形式。可以精选几家品牌,比如在舞台设计上融入产品元素——思思姐唱歌间歇,很自然地喝一口赞助商的汽水,随口夸两句。但这类软性植入绝不能多,我看最多五到十个产品顶天了。运作得当,这笔收入就足够覆盖我们的成本了。”
费劲哈哈大笑:“能拉来几家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十个?”
陈朝阳摇头说道:“不见得,眼光放长远些,今年咱们刚刚开始,或许会困难点,但只要打开局面,往后恐怕是商家捧着钱排队求我们。到那时候,才是真正考验你定力的时候。”
他望向窗外,语气带着憧憬,悠悠说道:“费劲,我真心希望几十年后,‘金宝利新年歌会’能成为港岛、乃至全球乐坛最闪亮的招牌。我们可以自豪地跟子孙说:看,这是你爷爷当年,跟伙伴一起创办的。”他转过头,看着费劲。“将来我们甚至可以推出由歌迷票选参演歌手的环节,让歌会真正成为乐迷的盛宴。”
费劲收敛笑容,认真端详着陈朝阳,半晌才摇头叹道:“朝阳,我有时真想撬开你这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鬼点子一个接一个,偏偏每个都让人拍案叫绝。真不敢想象你在港岛待上几年,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陈朝阳从兜里掏出烟盒,朝费劲示意。两人默契地走出试音室,在安静的走廊里点燃香烟。陈朝阳深吸一口,任由青灰色的烟雾缓缓逸出唇边。
他的声音在烟雾中显得有些飘忽,“我会变成什么样,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赤子之心永不改变。这世上多少人,走着走着就活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模样。所以我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
费劲沉默良久,重重拍了拍陈朝阳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道:“能说出这番话的,绝非常人。就冲‘不忘初心’这四个字,我费劲认你这个朋友!”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朝阳,港岛是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我在这儿待了两年,有时都不免迷失方向。以后……你要多提醒着我点。”
陈朝阳挑眉一笑,说道:“好家伙,合着之前咱俩都不算朋友?”
“不一样。”费劲摇头,目光诚恳,“起初是佩服,甚至可以说是仰慕,看你难免带着滤镜。我身上流着一半华夏血脉,自然也盼着祖国越来越好。我知道你此行肩负着使命,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
陈朝阳没有立即接话,只是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对着窗外长长吐出。他转过头看向费劲,两人相视而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烟头的火星在略显昏暗的走廊里,明明灭灭,映照着两张年轻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