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蓝大人!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跪着的帝王霎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抬手指着两人,指尖颤颤,想要用更严厉的词,却又畏惧两人的能力,脸上的表情停留在怒与惧之间,好不滑稽。
蓝大人睥了他一眼,兴意阑珊地收回了目光,嘴上敷衍地答道:
“当然是参加这场仪式了…我都站上来了,再问这种问题不是很弱智吗?”
同样站在人群中的寒江眼神微妙。
这个帝王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吧……算了,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啊。
白大人则是根本没有对台下之人投去半分眼神。
她径直走向了小灵官,目光扫过器皿中翻腾的血液,那血液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天克之物一般,也不翻腾了,安静如鸡地待在器皿里,白大人嘲讽一笑,却也没放过那些血液,或者说血液里的东西。
她抬起右手,一团白色的耀眼流光凭空出现在她的掌心,掌心探入那方形器皿,器皿里的血液霎时剧烈波动起来,攀附这器皿的内壁想要向外逃离,但是没用。
白光转瞬间就吞噬了所有的血液,白大人在这时终于看了一眼台下暴怒的帝王,还有他身后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
略作思考后,手指微动,白光消退,器皿里的血液已经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三枚黑色的玉环。
她把玉环拿起来,对准了太阳的方向,阳光照耀下,环内呈现出中空的质地,某种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在里面晃荡。
“当啷”一声。
三枚黑玉环被白大人丢到了帝王面前,帝王看着蒙尘的黑环,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这三枚灵环,是用你们小灵官的法力炼制而成,以后再有棘手的灾祸,打碎灵环即可取得灵液,以灵液做法。”
“总之是你们灵巫熟悉的那一套流程,区别就是以后没有小灵官,只有灵环,懂了吧?”
开口的却是蓝大人。
白大人已经蹲在了小灵官的身边,手上白光继续运作,这一次没有再做什么以血变玉的把戏,而是一点点地让小孩流血的伤口愈合起来。
“这!”
帝王看着手中的三枚小小玉环,这点东西和台上的小灵官比起来,谁都知道哪个更划算,但刚刚已经被蓝大人当众吐槽下了面子,这话绝不能再由他来说。
他给了身侧的宠臣一个眼神,宠臣浑身一抖,最终还是咬着牙站了出来:
“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并不知道这两人的全名,干脆咽下了称呼:“你休要再口出狂言!灵大人乃是大启天授灵官,护佑大启顺遂长安乃是灵大人的使命,你们二人仗着妖术逆天而行,就不怕遭报应吗!”
“遭报应?哈。”蓝大人这下真被自己听到的东西逗乐了。
台下的宠臣壮着胆子指责他,却是连厚重礼服都掩盖不住的两股战战,蓝大人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一干大臣,绝大多数都低着头,偶有抬着头的几个,脸上也都对宠臣所说的话表现出十分的认同。
没救了。
这个国家真是没救了。
蓝大人看着台下的几百张蠢脸就难受,手指忍耐地舒张又握紧,见宠臣被身后稀稀落落的声援所鼓励,又要张口再说蠢话,实在没忍住,一个闪身从台上出现在了宠臣面前。
“咳!”宠臣被自己未出口的话呛得直咳嗽,蓝大人嫌弃地后仰了一点,抬手一招,从祭台两边站着的礼卫中随便选了个人夺了他的剑。
脖子感受到长剑的冰冷,宠臣终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我没有说清楚。”
蓝大人慢悠悠地开口了,仿佛是在致歉般自我检讨了一句,愈发贴近的剑却不是这个意思。
“小灵官和大启的交易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偿清了,这八百年你们放了他多少血,剔了他多少块骨头,理应在今天好好算算。”
他握剑的手完全没用力,像摆弄玩具一般任由他东倒西歪,宠臣已经快被他吓得尿裤子了。
“用你的血来还?”蓝大人冲宠臣微微一笑,没兴趣欣赏他苍白如纸的脸色,长剑的威胁对象已经转瞬间换了人选——“还是你?”
冰冷的剑锋直指帝王的咽喉。
“大胆!”
“护驾!”
“妖士!乱臣贼子!”
帝王终于在此刻展现出了些许帝王该有的气场,他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众人不要轻举妄动,目光直直地看向蓝大人,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身后传来武器投掷的破空声,蓝大人头也不回,身后的土地蔓延出黑色的锁链,打掉所有的利矢,又将悄悄靠近的武官和护卫牢牢捆缚,扔垃圾似的扔在一旁。
“嘘。”他抬手在唇边做个了噤声的手势。
等待。
……等什么?
祭台上,小灵官最初只是看着白大人为他治疗。
唇瓣微掀,他想说,没用的,却在下一秒瞳孔放大,在白大人含着笑意的眼神中不自觉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体温在上升。
他的心脏跳动也在回归常人的频率。
更重要的是,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复杂的感情——稍纵即逝,可相比于过去千百年的死水无波,这一丝的感情就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掀起惊涛骇浪。
小灵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沾染着自己的血液。
往事闪回,旧国不在,他竟然孑然一身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脸上传来布料织物的触感,面前的白大人皱起了眉,眼瞳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
白大人确实有些不知所措——小灵官看着看着就面无表情地开始掉眼泪,晶莹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下,几乎毫无停顿,仿佛要把这千百年的眼泪都补回来。
偏偏这孩子的表情没有半分委屈,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
寒江握着徐慎的手缓缓收紧。
徐慎看着年幼的自己就这样站在祭台上哭,寒江还在身边目不转睛地看,有些不自在。
他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一步,换了身位,面对着寒江,挡住寒江看向祭台的目光。
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女孩红红的眼眶。
他瞳孔微颤,想将寒江抱入怀中,却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