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唇角的笑霎时间消散无踪:
“你什么意思?!”
不要说周海了,连高翠兰都一脸懵逼的看向陆菱。
陆菱深知周海本性,不愿意见到他把一辈子的好时光都浪费在陈媚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迎上对方威胁的眸光,她半分不惧道:
“我说你疼进骨子里的儿子其实是钱屠户的种,你难道就没疑惑过,为何你家总有吃不完的猪肉,再者,你媳妇陈媚是个什么性格想必你比我清楚。
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她为什么能打败一众好学生稳坐供销社售货员的位置,难道你就没觉得有猫腻?每个周末她是否都有一两日加班的时间,还有……”
“够了——”
周海呵斥一声,推开她逃也似的跑开了,高翠兰惴惴不安的问:“那个菱菱,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孩子的事情是真的,其他的都是编的,二哥是个聪明人,只要他愿意留心,肯定能发现两人的蛛丝马迹。
其实他的孝心不比周炀差,只是被身边的人带坏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妈,我会让他们三兄弟都走上正途,再带你去把身上的病治好,让你余生安稳。”
听到这话,高翠兰忍不住红了眼眶问她:
“你……你为什么要对俺这样好?”
“因为你值得,和周炀无关,我只是觉得你本不该过这样的人生,你想要的,我会代替周炀替你做到圆满。”
“……”
高翠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疯狂往下坠,老太太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絮叨:
“有时候给俺一种错觉,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俺的,俺在那不见天日的鸡窝里祈祷了千万次,终于等到了你……”
她脊背佝偻,和陆菱印象中的干练完全不同。
陆菱一把抱住高翠兰,她感恩小老太太对自己做的一切,此刻,投桃报李道:“是,是周炀让我来拯救你。
他让你不要放弃,生活走到绝境时,方知病树前头万木春,妈,以后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
两个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在这以前,陆菱只是个经常被婆婆苛责的儿媳妇,高翠兰早些时候还经常看对方的热闹,起初她并没有把陆菱的这句话放在心上,直到对方花了大半的钱带她去医院复查,做复健。
高翠兰才知道她说的不是玩笑话,陆菱是真的一点一点在帮她改变,那笔从江母身上拿来的钱填不满这个窟窿,很快就花了个精光。
高翠兰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来的精力,竟从火柴厂领取了糊纸盒的工作,另外,还偷偷的起早摸黑去附近生产队收鸡蛋和干货,再高价卖给那些厂房子弟。
因不要票据,价格比供销社高上很多。
陆菱赚的就是这个差价。
她往往迎着暮色回家,天没亮就出了门,瞧见她灰头土脸的归家,高翠兰难掩担忧:
“现在街道办对投机倒把这件事抓得很严,一旦落网那必须是要被送去采石场的,菱菱,妈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你不要再冒险做这些,多拿些纸盒回来糊,俺和你一起做。”
陆菱把煮好的蛋递给她,笑着解释:“我赚钱不仅仅是为了给你治病,还有,是想赚回家的路费。”
更重要的是,过度的忙碌能让她忘记很多事。
不至于让她时时刻刻牵挂周炀和孩子们,那是想一次就痛一次的存在,她甚至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高翠兰:“去甜水村的路费只要两毛钱,你不要哄骗俺。”
陆菱没准备把这件事瞒着她,“其实我是家里捡来的孩子,这点红英嫂子他们应该都知道,我爸妈对我一直都不是很热络。
起初我以为是偏心,直到前段时间才知道因为我并不是江家的孩子,我生父姓陆,他们是帝都的人,这些年一直都有在寻我,所以,等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后,我想要去帝都见他们一面……”
没有上辈子的乌龙,这辈子的陆梅应该在陆政委的身边孝顺,陆菱没有信心父亲一定会选择自己。
现在的她和当初是天壤之别。
她忘不了陆湛曾经的嫌弃,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道:“我想让他们见到稍微好一点的我。”
高翠兰顿时一脸心疼的看向她。
联想到老家的那笔财富,老人有一瞬间的犹疑,但以她们目前的状态来看,如果取走那笔东西,就如孩童抱着金子过闹市,她不希望自己把陆菱这个好媳妇推进死亡的深渊。
闻言,只能把那些心思拼命的往下压。
同时尽最大努力帮对方减轻肩膀上的重担。
从那日后,猫儿巷陈家的后门再没有打开过,陆菱也没有再见到周海出来晒太阳,她不知道这对于老太太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两人无暇顾及。
因为高翠兰已经完全把心思投入到了和陆菱的黑市生意中,她脸皮厚,常年有和农妇打交道的经验,拿着陆菱给的那些钱,去生产队走街串巷往往能换回比她更多的东西。
偶尔还会有热心的村民送她一两只自己编的竹篓。
陆菱则负责把老太太收购来的东西倒卖出去,一开始是向那些厂房的职工兜售,后面东西渐渐多了,她就顺藤摸瓜去了黑市。
一来二往的,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人脉。
像她这样毫无背景的女同志进黑市兜售东西,还能以最快的速度和黑市里的负责人搭上关系,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成了肉中刺。
这次,陆菱刚把收来的鸡蛋送去负责人那里,下一秒,就见巷弄里像炸了锅一样,有人吼道:“街道办的来人了!”
一旦被街道办逮到,这辈子可没有人来保释她。
陆菱肾上腺素飙升,扔掉碍事的背篓就准备翻墙逃跑,说时迟那时快,她和一道高大身影撞了下,对方一把拽住她胳膊,顺手把她提拉了出去。
一个照面,就让陆菱反客为主,直接拉着对方不松手:
“你……你是秀秀?!”
脸都快涂成黑炭的青年佝偻着腰,声如蚊蝇:
“什么秀秀,你认错人了,松开!”
说罢,他挣脱束缚就想跑——
刚逃出生天的陆菱气沉丹田道:“你化成灰都我认识,周秀,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