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把手的带着宝根练了一百多个字,陈玉华趁着手感最好的时候又回到里屋开始练字。
最近她对这个事有点上头,任谁发现自己的笔迹居然在大幅进步都会感到振奋。
林靖远刚刚从街道上回来,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外屋的宝根,压低了声音问陈玉华。
“宝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之前不是说宝根的底子很不错嘛?怎么现在天天让你带着练字?”
陈玉华停下笔,对于这件事她也觉得有些脑子疼。
“宝根在算术上的天赋那是没得说,作文也是相当厉害,外校的郝老师好几次和我沟通过,说宝根对于文章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
“就拿咱们教的这些字来说,我发现几乎五年级和六年级需要认的字和拼音都难不倒他,他就是懒。”
“可能是因为记得太多,所以导致他现在写字总容易混淆。”
林靖远点点头。
“那就让孩子少记点,多玩玩没问题的。”
陈玉华咬咬笔杆子,作为继母加婶子,她自然是同意爱人的意见,可作为老师她真的不愿意这么浪费了宝根。
“其实吧,我觉得宝根就是喜欢偷懒,所以记的东西不牢靠。”
“我举个例子给你听,学校公告栏公布了部里已经确定下来的515个简体字。对着这些字,六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有时候都会写错,可宝根却一个都错不了,反倒是那些笔画多的,他还自己删减着写。”
“前几天的语文测验,他比梅梅少一分只得了91分,扣的九分都是笔画分,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林靖远听了也摇头。
“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只是面憨心里却精,跟他老爹一个德行。也就茵子还把他当傻子看。”
陈玉华听了这话忽然想笑。
“换旁的孩子,姐姐说自己傻非大闹一番不可,可宝根倒好,顺着茵子的话装傻,还乐呵呵的。”
“估计到了下个月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茵子的下巴都会被吓掉。”
林靖远笑了。
“他们姐弟之间的事咱们不插手,让他们互相闹去。”
说完林靖远小心的看了一眼外头,声音更低了。
“玉华,你还在忙什么呢?”
陈玉华的耳尖立即红了。
“你等会儿,我再练几个字,再说孩子们都还没睡,你急什么?”
林靖远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又看了一眼陈玉华的字。
“我看你这字都可以当字贴用了。”
陈玉华本来听着很高兴,却转念又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用呢?”
“小学和初中分开了,以前上头下发下来的项目基本都是初中老师们应付的,如今左校长却要我们也申报起来。”
“谁都逃不掉,我的头都快想炸了。”
林靖远坐到她的身边。
“不就是应付一下么?有那么难?”
“应付多了,上头也不会有好脸色,再说大家都有些不甘心。”
陈玉华点出了其中的要点。
“万一哪个项目有了成绩,是有经费可以拿的。”
“都想着能给自己班上的孩子早上加半个饼子,所以啊明知不大可能完成,可都在私底下耗着。”
“早上加饼子?”
“可不,如今学校中午有一小碗粥加大半个野菜饼子供应,很多学生索性早饭都不吃,省给家里,生生熬到中午。”
林靖远呆了几秒后看向陈玉华。
“玉华,你干啥我都支持你。”
陈玉华咬咬嘴皮笑了。
“谢谢你的支持,可这些课题就没一个容易的。”
“你来看,看着最容易的是文字改革委员会下达给各小学的任务,成功简化一个字能拿到十块钱经费,可实际上很多人交上去的方案早就在人家的规划里了。”
“都是白忙活。“
忽然,帘子外头传来一声惨叫,听着像是宝根的。
夫妻俩急忙掀开帘子,只见一脸寒霜的柳茹茵正捏着宝根的耳朵。
“你个不学好的东西,叔婶说私房话你都敢偷听?!”
宝根一边叫一边狡辩。
“啥叫不学好?啊啊啊,疼,我在向他们学习!”
“刚才叔婶在聊简体字的事,咋就不是好事了?”
旋即他还一脸无辜加童真的好奇问对方。
“二姐,叔婶在一起能有啥让人不学好的事啊?”
本来听得有趣的林靖远老脸顿时一黑,陈玉华又好气又好笑的摔了帘子进去了。
柳茹茵的脸色忽红忽黑,这让她咋解释,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
晚间躺在床上,宝根怔怔的盯着天花板。
“一个简体字十块钱!!!”
手里抱着的不是他最重要的笔记本,而是平时最不喜欢的新华字典。
这是建国后第三版,57年的。
里头的简体字少得可怜。
可如今他抱着这东西却如同抱着一堆钱似的,浑身发热。
如果提交一百个简体字改进方案上去,哪怕与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原本改革预案重合度有八成,那也有二百块!
要是提交五百个呢?!
哪怕是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大佬也没他清楚后世的简体字该怎么改吧?
这天晚上,宝根一晚上都没睡好。
不是因为简体字,而是他今晚睡的是林靖远和陈玉华的外间,柳茹茵带着林爱红去隔壁抢了他的地方。
里头两大人以为外头的八岁孩子啥也不懂......。
“呀,你咋黑眼圈了?熊猫似的。”
小姑娘好玩的戳戳宝根的眼圈。
“别问,以后再告诉你。”
小姑娘更加好奇了。
“不就是没睡好么?还以后告诉我,德行。”
“嘻嘻,那等几天告诉我啊?”
宝根掐指一算。
“也就三千多天,不到四千天吧。”
小姑娘哼了一声,甩辫子走人。
“不理你了,又逗人玩。”
刘思敏嘴里含着宝根给的糖块碎片,自然屁股是在宝根这边的,她拍拍老三的肩膀。
“德行,咱两个课间不理她!”
关泰山没有言语,他在观察刘思敏和宝根的鞋子。
大家都是胶鞋,刘思敏的左边鞋带散了,而宝根的右边鞋带松了,他已经纠结了一路——我到底该向谁看齐呢?
进校门的时候他终于悟了,索性把左右脚的鞋带都给散了,心中块垒顿消。
我当老二容易么我,啊~~~!
关老二摔了。
走路太随意的刘思敏踩到了他的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