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屯田之议既已在朝堂通过,辛弃疾便如离弦之箭,迅速投入到紧张的筹备工作之中。

他深知,屯田一事,关乎边境安危,亦系百姓生计,容不得半点马虎。

天刚破晓,辛弃疾便已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匆匆启程前往江淮的屯田选址处。

两日后,待奔行到一处屯田点,此时薄雾已笼罩着淮河岸边的这处临时军营。

辛弃疾立在点将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 前排是从各州镇精选的边军锐士,后排则是衣衫褴褛却眼神坚毅的流民。

他今日要从这两千余人中,选出首批参与屯田的骨干。

“诸位,” 辛弃疾的声音穿透晨雾,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屯田非易事,需耕可破土、战能杀贼。今日选士,一验体力,二试胆魄,三看血性!”

说罢,他抬手指向场中三块磨盘大的青石板:“凡能用兵器劈开此石者,即刻入列!”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一名虎背熊腰的边军悍将踏步而出,怒吼着一刀劈向石板,结果石面仅现一条裂纹。

辛弃疾摇头,随手从亲兵手中取过一柄他惯用的斩马刀,刀身未出鞘,却以刀柄猛地砸向另一块石板。只听 “咔嚓” 一声巨响,青石裂为四瓣,碎屑飞溅间,刀柄上 “济南” 二字在晨光中闪了道冷光。

“好功夫!” 南归流民中有人失声喝彩。

辛弃疾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一名左臂缠着绷带的中年人身上:“你,出列。”

青年踉跄上前,正是前日在流民中带头开垦的薛安都。辛弃疾递过弓箭:“百步外立箭靶,三箭中红心者,任屯长。”

薛安都手抖着搭箭,前两箭均擦边而过。

第三箭还未射出时,弓弦却突然崩断。

众人哗然之际,辛弃疾已摘下自己的雕弓抛去:“用我的。”

薛安都接住弓,只觉入手沉逾千钧,却见辛弃疾负手而立,淡淡道:“箭在弦上,当有必死之心。”

中年人闭目深吸,再睁眼时目光如炬,一箭正中红心。

辛弃疾颔首,忽然解下腰间佩剑抛向空中,拔剑出鞘的寒光如匹练横空,竟将飘落的箭羽削作两半。

全场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人员遴选顺利进行。。。

半日后,“今日所选,皆随我去芍陂!” 辛弃疾翻身上马,马鞭指向东南方的苍茫水泽。

行至半途,队伍被一道干涸的渠坝拦住。

辛弃疾翻身下马,蹲身拨开淤泥,指腹摩挲着渠壁的夯土纹路:“此处乃春秋楚相孙叔敖所修芍陂故道。”

他拾起一块刻着蝌蚪文的残碑,“《淮南子·人间训》载‘孙叔敖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庄王知其可以为令尹也。’此陂若疏浚,可灌溉良田万顷,如此,寿州等地屯田可成。”

说罢,他拔出佩剑刺入堤岸,剑身在泥土中划出丈许深的沟壑,清澈的地下水瞬间渗出。

“当年孙叔敖以畚锸治陂,今日我等便以刀枪为耒耜!”

辛弃疾扬鞭指向远处的岗峦,“三日内,须挖出五条支渠引淮水入陂!”

流民中有人面露难色:“将军,此陂荒废数十年,恐非人力可及。”

辛弃疾翻身跃上一处高岗,解下披风掷向空中。狂风卷起赤色斗篷,如同一团火焰掠过荒滩。

他从亲兵手中取过一张硬弓,搭上三支雕翎箭,弓弦拉成满月:“看箭!”

三支箭破空而去,竟同时贯穿了百步外三棵合抱粗的老柳。树干中箭处渗出的汁液,顺着箭杆滴落在龟裂的土地上,宛如三处活泉。

“孙叔敖能使荒泽变膏腴,我辛弃疾便能让死水复奔流!”

他的声音在芍陂上空回荡,惊起一群白鹭。

流民们望着他腰间那柄刻着 “济南” 二字的佩剑,又看看地上渗出的水渍,忽然有人高举锄头呐喊:“随将军疏浚芍陂!”

暮色降临时,五条蜿蜒的渠沟已初见雏形。

辛弃疾蹲在渠边,用佩刀削着柳木制作测量工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薛安都捧着一碗麦粥上前,碗沿还沾着泥土:“将军,芍陂的水脉找到了,就在西南角的石潭下。”

辛弃疾接过麦粥,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他望着远处渠沟中逐渐汇聚的水流,忽然笑道。

“当年孙叔敖治陂,有老父献《水经》;今日我治陂,有你等献地脉。”

他将麦粥泼入渠中,“待明年此时,这芍陂里的鱼虾虫草,定能喂饱飞虎军的战马!”

月光漫过芍陂时,渠沟中已响起潺潺水声。

辛弃疾解下铠甲,躺在渠边的草地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夯土声。

他摸出怀中的《刍荛十论》残卷,借着火把的光痕在空白处写道:“芍陂之水,可灌田,可练兵,可固边。”

笔锋顿处,一滴墨汁落在 “固边” 二字上,晕开的痕迹恰似芍陂的水纹。

此时薛安都端着陶碗的手忽然一颤,碗沿的麦粥溅出几滴,落在辛弃疾铠甲的衔环上。

中年人望着将军偷得这片刻的闲暇,喉结滚动着,忽然低声开口:“将军可知,某年轻时也用过这样的硬弓。”

辛弃疾抬眼,见薛安都盯着自己抛在一旁的雕弓,瞳孔里映着火把的光,像是烧着两簇往事。

“某家本是河东汾阴人,” 薛安都的声音被渠水声揉碎。

“十六岁时能开三石弓,常与游侠纵马西河。兄长们怕我惹祸被连累就分了家,分家时我只取了两匹快马,倒是那些绿林朋友送了三十斤精铁。” 他指腹摩挲着碗沿的豁口。

“后来帮北魏秦州刺史平白龙子之乱,被封了都统,总管雍秦二州的马政。”

渠水忽然冲过一道浅滩,哗啦啦的水声里,薛安都的声音陡然低哑:“元嘉二十一年,拓跋焘被柔然杀得丢盔弃甲,某与族兄薛永宗在汾北起兵。”

薛安都卷起左袖,露出一道贯穿小臂的旧疤,“那年冬天攻弘农城,城楼上的滚石砸断了我的马槊,血溅在‘魏’字大旗上,红得跟今日将军的披风似的。”

辛弃疾坐起身,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递过去。薛安都接过箭杆,指尖触到刻着的 “济南辛” 三字,忽然笑了:“后来盖吴起兵反魏,某与他合兵屯杏城。谁想拓跋焘亲率大军来剿,族兄永宗满门被杀时,某正带着残兵奔往弘农城头。” 他将羽箭插入泥土,箭羽在风中颤动。

“丢城那日,某把北魏赐的金印砸在城门口,南渡时只带了一张弓,还有半袋家乡的粟种。”

渠水倒映着两人的影子,辛弃疾忽然发现薛安都腰间系着的皮袋,袋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绸带,正是当年北魏军队的制式。

“原来你我都是南归人。” 将军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伸手按在薛安都的肩头,“芍陂的水脉通着淮河,淮河连着黄河。待明年麦熟时,某带你去看北岸的高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