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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九域风云 > 第146章 慕容庆与司徒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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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三界最西陲,名剑峰脚下。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铁腥味和硫磺的刺鼻气息,炙热的气浪肉眼可见地扭曲着空间。巨大的熔炉如同蛰伏的火焰巨兽,赤红的神火永不间断地舔舐着炉膛,将周遭一切映照得光怪陆离。

在这火焰地狱般的工坊深处,两名老者正奋力挥动着与他们身躯比例极不相称的沉重巨锤。

“铛——!”

“铛——!!”

金铁交击的巨响如同闷雷,一声接一声,单调、沉重、永无休止。

是慕容庆与司徒玄冥。

曾经在下界呼风唤雨、地位尊崇的世家老祖,此刻只能身着浸满汗碱和油污的粗陋短褐。千载如一日的重复劳作,让他们的身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臂膀、胸膛、腰背,虬结的肌肉如同钢铁浇铸,线条嶙峋而坚硬,几乎撑破了薄薄的衣料,那是力量被生生榨干又反复锤炼的痕迹。

然而,这力量换来的并非尊严,而是更深的烙印。

神火的毒舌常年舔舐,将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炙烤得如同干涸龟裂的黑曜石,粗粝、黝黑,再也看不出本色。汗水刚从毛孔涌出,立刻就被滚烫的空气蒸发,只留下道道刺目的白痕。皱纹如同被火焰灼刻的鸿沟,深嵌在脸庞与脖颈上,纵横交错。那份被岁月和磨难侵蚀的沧桑,是如此之深,仿佛熔炉里万年不化的炉灰,深深嵌入骨髓,任凭什么仙丹妙药也无法洗去。

时间回溯到千年前飞升之初。

那时,两人怀揣着对仙界的憧憬与家族倾尽全力积攒的大笔灵石,满心期待能在这传说中的上界觅一安稳修行之所,恰好又落在了同一地点。

刚一踏入飞升通道,便遇到了一位巡天卫。那巡天使身着制式玄甲,神情倨傲,目光扫过他们时,带着毫不掩饰的俯视与审视。

慕容庆与司徒玄冥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将早已备好的厚厚灵石奉上,姿态近乎卑微:“上仙!我等初临上界,如坠云雾,还求上仙指点迷津,引荐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容我二人静心修炼即可!”

巡天卫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灵石袋,掂量的动作熟练而精准。脸上那点冰霜瞬间融化,换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拍着胸脯道:“两位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了你们这份诚意,本卫岂能让你们吃亏?”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天大的秘密:“必定给二位安排一个这三界之内都数一数二的好宗门!保管你们去了就发达!”

“数一数二?!”两个老头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敢……敢问上仙,是……是何等尊贵的宝地啊?”

“西域!名剑峰!”巡天卫掷地有声,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气,“那可是下三界鼎鼎大名的剑道圣地!坐镇一方,响当当的霸主!不信你们尽管去打听!若非看你们顺眼,这等肥差,可轮不到你们!”

慕容庆与司徒玄冥激动得浑身发颤,仿佛看到了仙道坦途在眼前铺开:“上仙恩德!敢问……我们何时能去?”

“莫急!”巡天卫大手一挥,“你们先在飞升驿站候着,本卫这就去疏通关节,打点好一切!很快接引你们!”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信誓旦旦。

两个老头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地在简陋冰冷的驿站内,数着时辰翘首以盼。

而另一边,那巡天卫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名剑峰山脚下人迹罕至的后巷深处,敲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厚重铁门。门内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灼热气息和刺鼻的汗味,这里是名剑峰的后勤炼器坊,负责铸造最粗重的剑胚、基础甲胄零件,是峰内最苦最累的所在,被称为“剑峰的熔炉地狱”。

巡天卫对着一个身材微胖、同样满身烟火气的中年管事堆起笑脸:“张管事,发财发财!您上回不是说,这炼器坊还缺几个下死力气的苦役吗?‘打铁的仙人’,嘿嘿……”

张管事正被炉火烤得心烦,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没好气地道:“缺!怎么不缺?都快断供了!这活计不是人干的!三昧神火烧着,九天寒铁砸着,没日没夜!稍有懈怠,熔炼的宝贝就废了!给的工钱低,损耗还大,有点本事谁肯来?!”

“哎哟,巧了!”巡天卫眼睛一亮,凑近一步,“我这有两条‘新柴’,刚打柴火上来的(意为刚飞升上界),皮糙肉厚,还带着……新柴火气!”他搓了搓手指,暗示对方懂规矩,“您看看价?”

张管事小眼珠滴溜溜一转:“刚上来的?那估计还使唤得动……十万上品仙晶!一口价!”

“张管事!张老哥!”巡天卫立刻苦着脸,“您这价……不合适啊!太薄了!您是不知道,现在这‘引路’的活儿多难做。人家神州城秦家商号,招几个门口跑堂打杂的,给新人的介绍费都开到这个数!”他比了个“十五”的手势,“那可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体面差事!您这烧骨炼髓的活计,总不好比跑堂还低吧?您再添点?”

张管事黑着脸沉默片刻,像割肉般咬了咬牙:“十八万!不能再多了!再啰嗦,你就送他们去秦家端盘子去!行的话,今晚就送过来上工!明早炉子前就要看到人!”

“行!张管事爽快人!就十八万!”巡天卫眉开眼笑,一锤定音,“今晚人准到!”

于是,在懵懂与对所谓“霸主宗门”的无限憧憬中,慕容庆和司徒玄冥像货物一般被塞进了阴暗的兽车,一路颠簸,最终……被推进了这座终年轰鸣、灼热如地狱的熔炉坊。

“铛——!”

“铛——!!”

巨大的铁锤再次砸下,每一次挥动都让早已麻木的肌肉纤维发出无声的呻吟。炉火的红光在他们黝黑流汗的脸上跳跃,明暗不定。

慕容庆艰难地停下锤,抬起仿佛灌满了铅的手臂,用同样黝黑、布满烫伤旧痕的袖子擦了一把滚进眼睛的咸涩汗水,看着旁边同样被岁月和劳役压弯了腰的司徒玄冥,沙哑的嗓音像破旧的风箱抽动:“司徒老哥……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咱俩……在这炉子跟前,砸铁都砸了三千年了……” 那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绝望。

司徒玄冥深吸了一口灼热刺肺的空气,望着那永恒燃烧不熄的神火,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悔不当初啊……这通天路……走岔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苦海……” 他低低地咳嗽几声,带着自嘲,“现在想想……在下界呼风唤雨,做个逍遥老祖……该是何等快活?何苦……来受这份……永世为奴的罪!” 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炉灰的铁屑。

然而,所有的悔恨、不甘、对下界荣光的追忆,都只能化为一声比炉火燃烧声更沉重的叹息,被那永不停歇的“铛——!铛——!!”的巨大金铁轰鸣无情地吞噬、碾碎,散落在这污浊灼热的工坊角落里,无人问津。

在弱肉强食、等级森严的仙界底层,巡天卫并非皆是接引仙人,指点迷途的善者。更多如他们遇上的这位,不过是趴在飞升通道上,专门吸食“新血”骨髓的肮脏虫豸。慕容庆与司徒玄冥,这两块本以为熬出头能成器做栋梁的好铁,就这样被这蠹虫轻易卖进了万劫不复的炼狱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