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丈。”海怪嘶哑道,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他谨慎地环视了一圈屋内,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慢慢走到床边,将怀中紧抱的鱼皮袋子轻轻放在床脚——确保一旦有变,他能第一时间抓住破邪剑。
脱掉血迹斑斑的破棉袄时,布料与伤口粘连的地方被撕开,疼得海怪眼前一阵发黑。
海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后背的伤口狰狞可怖,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青黑色——那是寒螭剑的冰寒剑气侵入体内的迹象。
“用青木叶水洗过再上药。”老人依旧背对着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罐子里是火蚁粉,疼是疼了点,但能拔除寒毒。”
海怪舀起一捧飘着青色叶片的清水,缓缓浇在伤口上。
清水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渗入血肉,奇迹般地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他小心地清洗着伤口,同时暗中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始终专注于熬煮那锅古怪的药汁,佝偻的背影看起来毫无防备,仿佛对身后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毫无戒心。
但海怪知道,这看似无害的表象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一个能轻描淡写逼退三名化圣境强者的存在,怎么可能真的对他毫无防备?
“老丈为何救我?”海怪一边上药一边试探性地问道。火蚁粉接触伤口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灼烧感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冷汗涔涔而下,但他硬是没发出一丝呻吟。
老人搅动药汁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慢悠悠的节奏:“说了,心疼那块地瓜。”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哪个逃命的还惦记着护住一袋子咸鱼的。”
海怪心头一震!
老人分明是在暗示他已经看穿了鱼皮袋子里装的绝非普通的“咸鱼”!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脚的鱼皮袋子,确认破邪剑仍然被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
“普通咸鱼......可不会在主人快死的时候发热。”老人慢条斯理地说着,终于转过身来,浑浊的老眼直视海怪,“就像普通的老头子,可不会在风雪天跑到悬崖边上去挖地瓜。”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海怪感到一阵眩晕,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星河旋转,宇宙生灭,蕴含着无法想象的浩瀚与深邃。
他识海中代表着梦道绿境高级的深绿色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抵御这种直击灵魂的窥视,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徒劳无功。
“有意思。”老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小小年纪,能把‘心隐’练到这个地步,倒也不容易。”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面的东西,更不简单。”
海怪浑身紧绷,右手不着痕迹地向床脚的鱼皮袋子移动了几寸。
老人见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放松,小子。老头子要是想抢你的东西,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老人转身从炉火上取下那锅熬好的药汁,倒出一碗深褐色的液体,推到海怪面前,“喝了。”
药汁散发着古怪的气味,苦涩中带着一丝腥甜。
海怪没有立即接过,而是谨慎地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老人翻了个白眼,“专门毒死你这种疑神疑鬼的小兔崽子。”见海怪仍然不动,他叹了口气,“火蚁粉拔除了寒毒,但你体内还有怨煞之气的残留。这药能帮你化解掉,不然再过三天,你的五脏六腑就会开始腐烂。”
怨煞之气?海怪心头一震。
他确实在与阴煞一战中沾染了不少怨气,虽然破邪剑的龙魂之力帮他压制了大部分,但仍有一些顽固的怨煞之力潜伏在经脉深处。
这老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犹豫片刻,海怪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汁入喉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从舌尖炸开,随即化作滚烫的热流,顺着食道直冲胃部,然后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
海怪闷哼一声,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曾经被怨煞之气侵蚀过的经脉,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忍着点。”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对面的小木凳上,双手拢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痛苦挣扎,“怨煞入体,如蛆附骨。不清除干净,迟早要你的命。”
海怪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下。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怨煞之气正在与药力激烈对抗,如同两条毒蛇在经脉中撕咬翻滚。
就在他几乎支撑不住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纯阳梦盘感应到了他体内的异常,开始自发地运转起来!
温和而精纯的梦道之力从胸口扩散,如同一股清泉注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平息了药力与怨煞的争斗。
海怪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咦?”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凑近了些,鼻子微微抽动,像是在嗅着什么,“这气息......”他突然伸手,枯瘦如柴的手指快如闪电地点在海怪胸前——正是纯阳梦盘所在的位置!
海怪根本来不及反应,老人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出了他的感知极限。就在他以为秘密即将暴露,准备拼死一搏时,老人的手指却在距离他胸口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老人收回手,若有所思地捋着稀疏的胡须,“纯阳梦盘,守狱龙魂,还有那古怪的梦道修为......”他每说一个词,海怪的心就沉一分——这老人竟然一眼看穿了他所有的底牌!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人突然问道。
海怪犹豫了一瞬:“张......张老三。”他下意识地用了“疤脸”的化名。
“放屁!”老人突然一拍大腿,震得炉火都跳了一下,“张老三?你当我老糊涂了?就冲你体内那股子怨气残留,至少跟化圣境的邪修打过生死架!一个能在化圣境手下活命的‘张老三’?”
海怪沉默不语,右手已经悄悄握住了鱼皮袋子中的破邪剑柄。
虽然明知不是老人的对手,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见他不答,老人也不恼,反而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不想说?也行。那老头子就叫你小鱼干好了,反正你抱着那袋子跟抱着命似的。他指了指鱼皮袋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海怪:......
行了,小鱼干。老人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到墙角,从一个藤筐里翻出几件旧衣服扔给他,先把衣服换上,别把我的床弄脏了。有什么话,等你缓过劲儿来再说。
海怪接过衣服,是几件粗布缝制的旧衣,洗得发白但很干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下了血迹斑斑的破衣服,换上了老人给的衣物。
衣服意外地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老人背对着他,专心摆弄着炉火上的茶壶,似乎对他的更衣毫无兴趣。
等海怪换好衣服,老人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深褐色的茶汤在粗糙的陶杯中荡漾,散发出一种带着松木清香的独特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