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无名骸骨留下的只言片语,如同黑夜中的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海怪心中积攒了三年的迷雾!
一个清晰而宏大的武道境界体系,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那些模糊的字迹,心潮澎湃!
对照自身,他悲哀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那曾经能挥动破邪剑斩妖除魔的力量,原来仅仅停留在……凡尘境的巅峰!
甚至连超凡境的门槛都未曾真正踏入!
顶多是靠着破邪剑的锋锐和梦道之力的诡异,勉强触摸到一丝超凡境的边缘!
而追杀他的东方家族龙凤组合,东铠的冰封剑气(真气化形)、秋雅的摄魂魔音(精神攻击实质化)……那绝对是化圣境的手段!
至于他们背后东方家族那些真正恐怖的老怪物……虚元境?甚至……更高?
巨大的差距,如同冰冷的深渊,横亘在眼前。曾经因突破梦道绿境高级而滋生的一丝自得,瞬间被碾得粉碎。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的目标感,也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要变强!不是盲目的,而是有方向的、阶梯式的强大!
他要一步步,踏踏实实地,攀登这武道五境的通天之阶!凡尘、超凡、化圣……直至那传说中的神无之境!
“化圣……虚元……”海怪(疤脸)下意识地摩挲着藏在破旧棉袄内衬里、那本用油纸仔细包裹、从不离身的薄薄册子——正是他从那古城白骨旁找到的、记录着武道五境划分和部分基础体悟的残破手札《玄机策》。
粗糙的指腹划过油纸,仿佛能感受到那无名前辈留下的不甘与执着。
就在这时,驿站破旧的棉布帘子被人粗暴地掀开!
一股裹挟着雪花的凛冽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油灯一阵剧烈摇晃,墙上的人影如同鬼魅般乱舞。
驿站内喧闹的声音也为之一滞。
三个穿着厚实皮袄、腰间挎着弯刀、满脸横肉、带着浓郁风沙气息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熊,脸上一条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驿站内。
“老板!三坛最烈的烧刀子,十斤酱牛肉!快!”刀疤脸的声音如同破锣,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驿站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连忙赔着笑应承。
刀疤脸的目光扫过驿站内拥挤的客人,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独自喝粥、头戴破狗皮帽子的“疤脸”汉子身上。也许是角落的位置相对宽敞,也许是那张丑陋的脸和寒酸的样子看着好欺负。
“喂!丑八怪!滚一边去!这地方大爷们要了!”刀疤脸走到海怪桌前,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拍在油腻的桌面上,震得海怪面前那碗稀粥都晃了晃。
驿站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角落。有麻木,有好奇,有等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海怪(疤脸)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狗皮帽子的阴影下,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显得更加可怖。他看向刀疤脸,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刀疤脸被这平静的眼神看得莫名地心头一悸,仿佛被什么冰冷的毒蛇盯上,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他横行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尤其是在手下面前。
“妈的!聋了还是哑了?老子让你滚!”刀疤脸恼羞成怒,眼中凶光毕露,伸手就朝海怪破旧的狗皮帽子抓去,想把他拎起来丢出去!
就在他蒲扇般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帽檐的瞬间——
海怪(疤脸)动了!
没有预兆,快如鬼魅!
他依旧坐在条凳上,身体似乎只是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右手如同毒蛇出洞,五指并拢如鸟喙,带着一股刁钻阴冷的劲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刀疤脸抓来的手腕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麻筋之上!
动作幅度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呃!”刀疤脸只觉得整条右臂瞬间一麻,如同被通了电,又酸又软,使不上半分力气,抓向帽子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凶悍瞬间被惊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取代!
海怪(疤脸)点出的手指一触即收,快得让人看不清。他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端起面前那碗浑浊的稀粥,又慢条斯理地啜吸了一口。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离开条凳一寸。
驿站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只看到刀疤脸伸手去抓人,然后手臂突然僵住,脸上露出痛苦惊愕的神色,而那个丑陋的疤脸汉子,依旧在慢吞吞地喝粥。
“大……大哥?”刀疤脸身后的两个手下不明所以,疑惑地叫了一声。
刀疤脸猛地收回僵硬的右手,藏在身后,手臂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股酸麻感迟迟不退。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低着头喝粥的丑陋汉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才那一下……快!准!狠!而且那指风……阴冷刺骨,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手段!这丑八怪……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横行边陲多年,靠的就是眼力和狠劲,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眼前这个看似潦倒的疤脸,给他的感觉,比那些边军里的百战老卒还要危险!
“咳……”刀疤脸干咳一声,脸上的凶狠瞬间收敛,甚至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呵,这位……兄弟,误会,误会!您坐,您坐!我们……我们换个地方!”说完,他不敢再多看海怪一眼,如同避瘟神一样,带着两个莫名其妙的手下,灰溜溜地挤到了驿站另一边的角落里。
驿站内短暂的寂静后,重新恢复了喧嚣。只是不少人再看向角落那个安静喝粥的疤脸汉子时,眼神里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疑惑。
海怪(疤脸)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他喝完最后一口冰冷的稀粥,将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轻轻放在油腻的桌面上。
然后,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笨拙,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棉袄,将狗皮帽子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遮住了那道狰狞的疤痕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他抱着那个鼓鼓囊囊、装着破布包裹的破邪剑的鱼皮袋子,佝偻着背,像一个最普通的、被生活压垮了脊梁的流浪汉,一步一晃地朝着驿站外走去。
棉布帘子掀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瞬间将他吞没,很快,那个孤独的背影就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掀开帘子即将踏出驿站的那一刻,他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极其短暂地抬起,扫了一眼驿站角落里那三个如同鹌鹑般缩着的刀疤脸一伙。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巨龙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三年磨砺,早已将昔日的少年意气磨平。
力量,不再是用来炫耀和争勇斗狠的工具,而是达成目的的手段。隐藏,是为了最终的爆发。
隐忍的冰层之下,是汹涌的熔岩。
风雪更大了,北风怒号,卷起地上的积雪,如同白色的沙尘暴。
海怪(疤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镇外破庙的小路上,风雪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他紧了紧衣领,抱着鱼皮袋子的手臂更用力了些,感受着袋中破邪剑那微弱却坚定的温热触感。
就在这时,风雪中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积雪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