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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没想过忍,哪怕是一次次地克制着自己情绪,把烦躁吞进肚子里。但今天,事情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这不再是吵声的问题,而是这个院子,正慢慢将他排挤成一个异类,一个“不合群”的异物。连一个电视机都能成为邻里之间的纽带,而他却像个隐形人,被自然而然地“请”出了这个圈子。

“你们想让电视成院里的中心?”他低声道,嗓音冷淡,“那就看看它能不能承受起这么多人的期待。”

他放下改锥,抬头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像是在筹谋什么——一种比之前更隐秘、更彻底的手段。

窗外,贾张氏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而他屋内,沉默如水,酝酿着下一步,不可言说的风暴。

闪电,是从东边那块灰青天幕的深处撕开一道口子开始的。

一瞬之间,整个四合院如被镁光灯笼罩,院墙、屋檐、地面、甚至每一张人脸的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层惨白而冰冷的光。而后,是一声雷霆,如天锤落鼓,在这小小的院子中炸响。

“轰隆——!”

那声音仿佛不是从天上传来的,而是从屋顶正上方撕裂下来的,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电视画面一顿,紧接着屏幕一闪一灭,电光跳跃,如鬼影乱舞。坐在最前排的几个孩子吓得“哇”的一声惊叫起来,有的捂住耳朵,有的往后躲。

“哎哟我滴个妈啊!”贾张氏一把扑向电视,双臂张开,像是要护住它似的,“这可是刚修好的,天爷你要砸你砸我,别砸电视!”

风紧接着席卷而来,卷着碎沙、细尘、破叶子猛灌进院子,那一片原本还热闹的地方,顿时乱作一团。塑料凳被吹翻,电插排噼啪作响,灯线在风中摇摆不止,电视屏幕上跳出雪花和花脸,伴随着“滋滋滋”的刺耳杂音。

徐峰站在屋里,望着窗外混乱的一幕,脸上没有笑,却也没有一丝担忧。他静静地看着那台他曾一度想亲自动手“解决掉”的电视,此刻在自然之手下颤抖如小兽。

“这雨来得倒是时候。”他心里这样想着,缓缓放下原本正打算拿出去藏起来的铁丝。

“快,快,把电视搬回来!”贾张氏气急败坏地吼,“你们几个傻杵着干嘛?雨要下了,搬回来啊!还愣着干嘛!搬啊!”

棒梗缩着脖子,试图绕到电视后面拔插头,结果被风刮得眼睛都睁不开。“这……这太大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那你就叫人来帮啊!你是个木头啊!还是木头长腿了能走路?”

“妈您别急……我找李五!”

他一边说一边往院门那边跑,滑了一下,差点扑倒。

邻居们本来还在一起看节目,此时个个拔腿就跑,扶着椅子、收着瓜子袋的收瓜子袋,抱着孩子的抱孩子,谁也顾不上再留恋这场露天的“院子影院”。

“都快点啊,电视不能淋水!”贾张氏站在风雨中,头发被风吹得乱成鸡窝,嘴却没闲着,“你们谁弄坏了我电视,我跟你没完!”

她像一只刚从窝里被掀起的老母鸡,嘴不停地咯咯叫着,双眼瞪得滚圆。那种又急又怕的神情,让徐峰望着都觉得滑稽。他靠在门框上,表情平静,眼神却始终没离开那台电视。

雨,终于落下来了。

不是温柔的淅淅沥沥,而是狂暴得仿佛天上被戳破了个洞,大颗大颗的雨珠砸在地面上,砰砰作响。雨线密得如织布机的梭线,一层又一层,把整个四合院罩成了一座混乱水笼。

“伞!谁有伞!快给我把伞撑起来!”贾张氏一边往屋里喊,一边双手胡乱在头上比划,雨水从她额头滑下,浸透了她的衣襟,把她那件半旧的棉布衫贴得紧紧的,显出骨瘦嶙峋的模样。

“妈,我找不到伞了!”棒梗抱着电视的一角,整个人像是被钉在那里,动也动不得。

“你个饭桶!”她跳脚大骂,“我养你这么大是养了个废物吗?!”

“张婶我来帮你!”李五总算冒雨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塑料布。

徐峰眯起眼,看着那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电视搬回门口,塑料布还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贾张氏护着电视进了屋,一脚把门踹上,门板砰地震响了一下,像是这一场雨夜风波的落幕。

他轻轻推开窗子,闻到了空气中雨后特有的湿泥气息,混着屋顶瓦片被雨打湿的味道。他知道,这雨,只是个开头。

贾张氏那电视虽然保住了,可那么一淋,再加上风吹电线,插头进水……有没有短路还说不准。他嘴角轻轻一挑,转身走回屋里,从桌角拿起一张破旧的擦布,慢条斯理地把工具一件一件收回盒子里。

而就在对面,贾张氏正气急败坏地擦着电视机,嘴里骂骂咧咧。

“老天爷你是不是专门跟我作对啊!今儿刚修好电视,这雨说下就下,这不是成心的嘛!徐峰那狗东西肯定在屋里偷笑呢,他巴不得我电视淋坏,他才高兴!”

棒梗靠在墙角,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小声道:“妈,您别老说人家,人家也没惹您……”

“他没惹我?他不出门帮忙,不就是在等着我倒霉?他那德行我一眼就看穿了!”

“可他平常也没咋跟咱计较……”

“你知道个屁!”

她气呼呼地扯下毛巾,盖在电视上,又小心地插上电试了一下——屏幕黑着,只有微微的电流声。

“完了!淋坏了!”

她一声尖叫,差点坐地上:“我就知道!我命苦啊,我就不能享清福啊!这破命,连个电视都留不住!”

徐峰坐在屋里,听着她的喊声穿过风雨声传来,如同旧戏班里凄厉的女角哭腔。他不动声色,只抿了一口刚泡上的茶,轻轻道:

“再修一次好了。”

他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却带着一种几近玩味的凉意。

雨,一夜未停。天亮时分,灰云依旧像一团厚实的棉絮压在屋檐之上,空气里带着潮湿发霉的气味,夹杂着煤灰和湿泥的味道,在四合院中弥散。水珠顺着瓦檐一颗颗往下滴落,在院子那块低洼的地方积成了一滩暗水,泛着模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