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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石虔正在舱中休息,他没有与秦使同坐一艘船。

在刚刚结束的伐秦之战中,荆州军损失不小,力主出战的竺瑶战死,出征的军士死伤加被俘的,超过万人。

所以桓石虔对和谈并无兴趣,甚至想找机会报仇雪恨。

不过桓豁只想守住荆州,不愿再战,于是拒绝了儿子增兵前线的要求,还派船护送秦使前往建康。

桓石虔想找当家人桓冲理论此事,便跟着一起来了。

突然外面传来亲卫的声音,“将军,有几艘战船朝我们迎了过来。”

桓石虔拉开舱门,来到二楼的甲板上。

宽阔的江面上,远远就看见几艘战船一字排开,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桓石虔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亲卫答道:“刚刚过了历阳,现在应该是在乌江附近。”

桓石虔摇摇头,什么不吉利的地方。

来船没有亮明旗帜,桓石虔谨慎为上,让己方的两艘船靠边,想让对方先走。

姜平子正在船头看风景,看这架势,高声问道:“桓将军,我身为秦国使臣,为何要避让来船?”

桓石虔懒得理他,重新回到舱内。

姜平子讨了个没趣,也没处发作,只得紧盯着对面的来船。

不想这几艘船见荆州军的战船靠边,慢慢围了上来。

甲板上一人高喊道:“来的可是秦国使臣,朝廷派我前来迎接。”

姜平子整整衣衫,大声回复:“正是,还不速速前面带路。”

刘牢之暗骂一声,明里却答道:“使臣别急,我还有些事要与你交代清楚,需当面一叙。”

姜平子点点头,“那你过来吧。”

刘牢之下令其他船保持不动,自己的战船则慢慢靠近姜平子的船,准备搭个跳板跳过去。

一切顺利,正当他得意地站上跳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道坚,是不是王叔平来建康了?”

刘牢之浑身一抖,险些落入水中,稳了稳身体,回头看去,只见另一艘船的舱门处,斜靠着一个魁梧汉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正是先前打过照面的桓石虔。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意料,刘牢之脑筋急转,答非所问道:“原来是桓将军,我是从石头城过来的。”

桓石虔瞪着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王叔平在哪?”

刘牢之笑了两声,猛地几步跑过跳板,站到姜平子身边,这才答道:“王公就在石头城外。”

姜平子在边上听得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暗语吗?”

刘牢之没理他,招招手,自己的船上又跑过来十几名京口兵。

桓石虔皱了皱眉,“不要伤了我的人,船可以先借给你。”

刘牢之一愣,继而大喜道:“那就多谢桓将军了。”

见刘牢之如此怠慢自己,姜平子实在忍不住了,喝道:“这是在做什么,你们晋国便是如此对待他国使臣的吗?”

刘牢之一脸轻视地看着他,“什么使臣,不就是来求和的,我是刘牢之,你难道没听说过?”

姜平子退后两步,后知后觉道:“你不是建康派来接我的?”

“话这么多,”刘牢之摇摇头,吩咐道:“将这些秦人看管起来,准备返程。”

京口兵高声应了,将姜平子和他的几名侍从带了下去。

桓石虔走了过来,靠近问道:“何必在秦人面前暴露我们的矛盾,王叔平这是打算将他们全杀了吗?”

刘牢之见他识破,却没有为难自己,于是配合地答道:“不知道,王公就让我将他们带回去。”

桓石虔思考片刻,“那你先走吧,别忘了这船可是我的。”

刘牢之笑道:“多谢将军,我会留人在码头等着的。”

桓石虔点点头,目送京口的几艘战船调转方向,往下游而去。

亲卫问道:“王凝之的人好大的胆子,公然掳走他国使臣,将军为何要配合他,回去后如何跟使君交代?”

“交代什么,”桓石虔道:“秦使的船出事,我又不在边上,什么都不知道。”

亲卫目瞪口呆,“这恐怕瞒不住,秦国使臣都看着呢。”

“谁听他的,”桓石虔吩咐道:“找个地方歇着,我们明日再去石头城。”

石头城外,王凝之看着捆作一团、嘴还被堵上了的秦国使臣,哭笑不得地问刘牢之,“让你去接个人,你就这么接回来的?”

刘牢之解释道:“他太闹腾了,嘴里还骂个不停,我这是没办法。”

王凝之倒也无所谓,问道:“还顺利吗?”

“有惊无险,”刘牢之答道:“桓家的桓镇恶一起来了,还认出了我。”

说着他将江面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凝之若有所思,有点意思,看来桓家的下一代,未必是和桓冲、桓豁一样的想法。

刘牢之讲完后,问道:“这不会影响王公的安排吧?”

王凝之看了看地上的秦国使者,摇头道:“没事,秦国就是派他来挑事的,我索性闹给他看。”

姜平子嘴里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什么,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王凝之懒得与这种人多费口舌,下令刘牢之好生看管,便走了出去。

刘牢之上前踹了一脚,“好了,你省点力气吧,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他留下人看守,快步跟上了王凝之。

扣下秦使之后,王凝之什么也没做,等着朝廷的反应。

第二日,桓石虔的船来到石头城,他没有和王凝之打招呼,径直上岸,去西州城见桓冲。

桓冲见侄儿突然过来,疑惑道:“镇恶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和秦国使臣一道?”

桓石虔否认道:“出发时是一起,不过我贪念风景,行船慢一些,落在了后面。”

桓冲惊讶道:“可是使臣至今还没到京城。”

“那得去问刘道坚了,”桓石虔并不隐瞒,“我到码头的时候,是他的人将秦使的船交给我的。”

桓冲怒道:“我早就说不能放过刘牢之,先前朝廷容忍他在石头城外的江面上练兵,我就不同意,如今变本加厉,他都敢对他国使臣下手了。”

桓石虔想的是自己的事,借着这个话头问道:“朝廷真打算和秦国议和吗?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桓冲说道:“你不是才在峣关打了一场,没占到便宜,既然现在奈何不了对方,休兵罢战,对大家都有好处。”

桓石虔不同意,“收复失地,怎可因为一次失利就放弃的。”

“不是说放弃,”桓冲解释道:“既然眼下打不过,不如先缓一缓,正好也不让王凝之顺意。”

桓石虔沉默一阵,“所以朝廷只是为了阻止王凝之进一步做大,甘愿和占据了关中的胡人议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