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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朝廷的诏令过来,王凝之便离开廪丘北上,返回了临漳城。

郗超已经回来,向他汇报了建康的情况。

两人一起感慨了下桓温的离世,都觉得接手桓家的桓冲,肯定不是谢安和王坦之那帮人的对手,桓家迟早被一点点蚕食掉。

这不是说桓冲或者桓家人能力不行,而是他们都没有桓温的野心,也没有桓温的霸道,所以根本没想过要揽权不放。

桓温在时,长江以南基本都是桓家的,甚至还包括北面的豫州,可桓温离世,朝廷肯定会想着法子一点点剥离。

王凝之叹道:“是非成败转头空,桓公临了,倒也真是放得下。”

“放不下又能如何,有你在,他不敢拿桓家全族的性命去赌,”郗超仍有些伤感,“及时收手,不失为伊、霍,否则更可能万劫不复。”

王凝之摇摇头,想到原来的历史,“就算没有我,以桓公的性格,也会被谢安石和王文度等人拖死,他后继无人,照样会选择放弃。”

郗超对此存疑,因为站在他的视角,没有王凝之的异军突起,桓温就只差最后一下了。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苦笑着叹息一声,将此事翻篇,转而问道:“你让谢幼度去收复陕城,就不担心谢家吗?”

“幼度这边不用担心,”王凝之笑道:“我去廪丘见他,他还专门问我需不需要带兖州军过去,可见你的顾虑他也想到了。”

郗超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回复的?”

“我说随他,”王凝之答道:“反正我给他准备了人手,他要带兖州军过去,我也欢迎。”

郗超摇头道:“你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不会带,那确实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玄不带自己的人马,打下来的地盘就不存在争议,只能是王凝之的。

“问题只会出在建康,”王凝之无所谓道:“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郗超笑道:“嘴上说不在乎,却把刘牢之放到京口去,这不是摆明了让建康那帮人行事掂量着点。”

王凝之狡猾地笑了笑,“那是他犯了错,我奏请朝廷将他贬官,合情合理,可不是故意安排的。”

“那可真是巧了,偏偏就贬到京城边上去。”郗超笑着戳穿他,“刘牢之这次回去,为了图表现,指不定在京口搞出多大动静呢。”

王凝之专门派出麾下大将到京口募兵、练兵,要说目标不是建康,估计朝廷里没人相信。

两人说笑一阵,谈及后续的安排。

郗超说道:“眼下幽、冀二州恢复平稳,关东士族和鲜卑贵族都还算听话,你让谢幼度去处理潼关的事,是打算腾出手介入漠南的纷争吗?”

“不,我可以支持慕容垂去逐鹿草原,但不会再投入多少兵力了,”王凝之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将主要精力放在民生上,然后在幽州训练一支骑兵,前些年吃了不少没骑兵的亏,要先补起来。”

郗超点点头,“秦人就算拿下代、凉两国,也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我们确实不用急于一时。”

“是的,”王凝之无奈道:“众将士岁岁征战,我得让他们喘口气,而军中出现了一些自大的苗头,我打算趁这个时间好好整顿下。”

王凝之能拿下燕国,主要是燕国内部出了问题,而不是他足够强大。

但将士们不会这么想,灭国之功,足以让人膨胀到忘乎所以。

郗超笑道:“休整一下也好,不然你这穷兵黩武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只是不大动干戈,”王凝之说道:“潼关和幽州那边,该有的小动作还是会有,新兵总要上战场才能练出来。”

两人聊完公务,王凝之返回后院。

谢道韫准备回洛阳了,正在命人收拾行囊,看到王凝之进来,问道:“回来得比我预计得快一些,怎么样,河东的事情处理好了?”

“交给阿羯了,”王凝之笑着答道:“我表奏他为征西将军,将那摊子事甩给他了。”

谢道韫一脸的意外,忙道:“怎么这么突然?”

王凝之又将刘牢之的问题简单说了下,“道坚处理不了这种复杂的局面,只能让阿羯去了。”

谢道韫怪道:“这可不像你,按你的行事作风,你应该亲自处理的。”

“我的事够多了,阿羯却躺在兖州偷懒,”王凝之抱怨道:“他一天天优哉游哉的,我不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谢道韫撇撇嘴,“你可真是个会使唤人的。”

“我这叫举贤不避亲,”王凝之笑道:“阿羯年轻有为,天天待在廪丘无所事事算怎么回事。”

夫妻俩正说笑着,王殊快步走了进来,向二人行礼。

王凝之见他急匆匆的样子,皱眉道:“神色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王殊兴奋道:“听说郭阿兄跟着阿耶一起回来了,我可以去见一下他吗?”

“见他做什么,”王凝之严肃表情道:“他降过敌,你还拿他当阿兄看,传出去成什么了。”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王殊顿时委屈了表情,哦了一声,问道:“那阿耶打算怎么安置他?”

王凝之反问道:“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我该如何处理?我先给你个例子,刘道坚刚刚因为违背我的命令,已经被我贬为郡守了。”

王殊迟疑了好一阵,这才答道:“他迷途知返,献城归顺,就算先前有过,也该再给个机会才是。”

王凝之接着问道:“功过是这么算的吗?如果有功就可以抵过,那以刘道坚这些年为我立下的功劳,我是不是该原谅他偶尔犯下的错误?”

王殊不吭声了。

王凝之也不惯着他,教训道:“你如今大了,也该想想这些事情,用人可以唯亲,但不可以赏罚不明,这里面的区别你懂吗?”

王殊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越是自己人,越不能偏袒,否则无法服众。”

“知道就好,”王凝之说道:“你现在身边的几人也是,关系再亲近,犯了错,一样得处罚,甚至要罚得更重,如果连这点都承受不了,那只能说明他不堪大用。”

王殊垂下头,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见儿子兴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谢道韫看王凝之的眼神有些不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阿奴重感情,没有将那些人当做他的下属。”

“重感情没问题,但要有分寸,”王凝之坚持道:“他迟早要接受这些的。”

谢道韫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只是看着铁面无私的王凝之和委屈巴巴的儿子,就忍不住想说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