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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前院槐树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

易中海攥着布兜站在苏青家门前,里头五斤白面压得他胳膊发沉。他抬手要敲门,又想起七年前找人弄苏青事儿,悬在半空的手僵住了。指节几次欲叩响门板,却又在触及木头的瞬间缩回来。

\"吱呀——\"门突然开了,苏青叼着烟卷探出头。

他扫了眼易中海手里的布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哟呵,老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见着我,您老恨不得绕道走,今儿怎么屈尊来我这小院了?\"

易中海脸上的皮肉抽搐着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苏厂长……我……我这不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出沙沙的响动。

\"先进来吧。\"苏青侧身让开,冲屋里喊,\"秀兰,带光儿去里屋玩,别出来捣乱。\"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八仙桌前,易中海像坐在针尖上,屁股只沾了小半张板凳。

他盯着水面打转的茶叶,半晌才憋出一句:\"苏厂长,今儿来是想……想谢您几个月的粮食恩情。要不是您接济,我和香莲早饿死在倒座房了。\"说着,他把布兜推过去,干枯的手指微微发颤,\"这是香莲用粮本换的白面,家里蒸了几个馒头,剩下的……您一定得收下。就当是……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

苏青把烟按灭在铜烟缸里,推回布兜的动作带着几分干脆:\"谢就心领了。这几个月你在后院种菜,也是拿力气换口粮,算不上白吃。我苏青做事,向来讲究个清清楚楚,您老也别把这事儿说得跟施舍似的。\"

\"那可不一样!\"易中海急得直摆手,身子往前探,\"这年头谁不是干活挣饭吃?要没您搭把手,我连挣口粮的地儿都找不着。\"

\"行了老易,\"苏青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你大晚上来,不光是说谢谢吧?你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别绕那些弯弯绕了。有话直说,省得费神。\"

易中海的手指抠进掌心,指甲在木纹桌上划出细痕,沉默良久,他终于开了口:\"苏厂长,我……我想跟贾家一样,找份正经工作挣工资。香莲跟着我大半辈子,没享过福,也没个一儿半女……是我连累了她。我就盼着能有口饱饭吃,能让她穿件没补丁的衣裳,我这把老骨头就算累死也值了。\"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

\"所以,你是来求我给你找工作的?\"苏青挑眉,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眼神像淬了冰。

易中海的背瞬间绷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狠狠点头。

\"我可记得清楚,五五年你找人算计我,那架势,可是奔着要我的命去的。那会儿您老威风啊,花点儿钱就能无法无天。\"苏青突然凑近,\"现在倒好,又来求我帮忙?当我是冤大头,还是慈善堂的菩萨?\"

\"我对您说实话!\"易中海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当时确实想下狠手!那山蝎收了我的钱,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可他说公安查得紧,闹出人命他也跑不了,才改成打断腿……我……我也是鬼迷心窍啊!\"

\"合着我还得谢你手下留情?\"苏青嗤笑一声,猛地站起身,椅子往后一推发出哐当巨响,\"要是我真断了腿,我还能活?您老当时咋就没想想,你这嘴巴一张,毁掉的是我的前途?还有那年月我没了腿我还能挣钱吗,会不会饿死?还是说您老会看着我可怜,再施舍几个窝头吊着我的命?\"

\"扑通\"一声,易中海跪在青砖地上,浑浊的眼泪滚进皱纹里:\"苏厂长!我知道错了!这七年劳改,在西北砸石头,手上的血泡烂了又长,长了又烂。我天天盼着能见香莲一眼,夜里做梦全是您被人追着打的样子,我……我良心不安啊!回来后在后院种菜,顶着日头翻地,手上的茧子比铁疙瘩还硬,就当是我给您赎罪了!\"

里屋秀兰掀起门帘张望,眼神里满是担忧。苏青冲她摆摆手,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凌厉:\"没事儿,老易正跟我说道说道。\"

他转回头,盯着易中海花白的头发,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一大爷如今佝偻的脊背,突然觉得有些厌烦。这人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也没兴趣探究,只想早点结束这闹剧,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陪一个糟老头子扯淡。不过这人真是天生的演员,如果苏青不知道他的阴狠,肯定觉得他人不错,难怪原剧傻柱被他忽悠的团团转。

\"起来吧。\"苏青拉他起身,语气淡得像白开水,\"七年了,我也没劲儿再计较。以后咱们就是普通邻居,井水不犯河水。想找工作,恕我无能为力。您老有手艺,北京城这么大,扛包,修机器,哪儿不能挣口饭吃?后院的地,你想种就种,不想种撂下也行。我苏青不是菩萨,没义务替您的后半辈子操心。\"

易中海攥着苏青的胳膊,还想说什么,却在对方冷下来的眼神里泄了气。

他慢慢捡起地上的布兜,嘴里喃喃自语:\"我有手艺,我有手艺……\"临出门时,苏青突然喊住他:\"老易,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您要是真想重新做人,就别再想着靠别人施舍。\"这话让易中海脚步一顿,攥着布兜的手紧了紧,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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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海攥着没送出去的白面布兜,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挪回倒座房。门轴发出吱呀声响,吴香莲正就着煤油灯补衣裳,针脚在破旧的蓝布上穿梭,听见动静慌忙抬头:\"老易,事儿……说成了?\"

煤油灯芯噼啪爆开火星,映得易中海的脸忽明忽暗。

他把布兜重重搁在桌上:\"甭提了!苏青那小子……\"他抄起搪瓷缸猛灌凉水,却压不住满心的憋屈,\"人家记着呢!五五年那事儿,他字字句句都戳在我心窝子上!\"

吴香莲望着丈夫花白的鬓角:\"那……他真不肯帮忙?\"

\"帮忙?\"易中海突然把搪瓷缸砸在桌上,\"他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说什么‘有手艺还怕没饭吃,可我这把老骨头,能去扛大包、拉板车?\"他抓起旱烟袋狠命装填烟丝。

吴香莲挪到丈夫身边,粗糙的手轻轻搭在他颤抖的肩上:\"老易,要不……咱去街道办碰碰运气?听说纺织厂在招修补匠……\"

\"街道办?\"易中海冷笑一声,烟袋锅在鞋底磕得梆梆响,\"我当年在院里呼风唤雨,现在低三下四去求人?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话虽强硬,声音却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香莲,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八级钳工的手艺,难道真要烂在手里?\"

吴香莲摸黑从坛子里掏出个冷馒头,掰下一半塞进丈夫手里:\"再吃点,把婶子养好。你总说天无绝人之路,你劳改的七年现在咱们不也熬过来了?\"

易中海突然把馒头放下,眼神里重新燃起光亮:\"香莲,我想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街道王主任开介绍信,拿着它走遍京城的国营工厂!我就不信,凭我八级钳工的手艺,还找不到个临时工的活计!轧钢厂进不去,别的厂还能容不下我?\"

吴香莲破涕为笑,从箱底翻出件干净的旧工装:\"我连夜把领口浆洗了,明天穿上体面些。\"她往搪瓷缸里续上热水,水汽氤氲间,易中海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这双手,给他洗了半辈子衣裳,蒸了半辈子窝头,如今又将陪着他踏上新的征程。

——————————————

送走易中海后,苏青关上门,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秀兰从里屋出来,怀里抱着熟睡的苏光,压低声音问:\"他这么灰头土脸地走,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心里记恨着咱们?\"

苏青伸手轻轻抚了抚儿子的小脸,替他掖好被角,才拉着秀兰在八仙桌旁坐下:\"他敢?\"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的狠劲,\"就凭他现在的身份,户籍都还在西北劳改农场挂着,想回京城落户,这辈子都没希望回来。\"

秀兰捏着围裙的边角,还是有些担忧:\"可人心隔肚皮,当年他不也…暗地里做点啥你也不知道…\"

\"当年是当年。\"苏青轻声回应她的话,摸出一支烟,火柴擦燃的瞬间,映亮他眼底的冷意,\"现在的易中海,就是没牙的老虎。他要是敢耍什么心眼,我一句话就能让他再回劳改农场。他是聪明人,这种没好处的事他不会干。\"

秀兰看着丈夫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你说,他刚才那副可怜样,会不会是装的?\"

\"装也好,真也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苏青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灯光里打着旋儿,\"我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七年前他下狠手的时候,可没念过什么情分。\"他伸手握住秀兰的手,\"媳妇,你别操心这些。有我在,谁也别想再欺负咱们。\"

窗外传来夜猫子的叫声,秀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也是,你做事向来有分寸。就是看着他那把年纪,还低声下气的样子,多少有点……\"

\"心软了?\"苏青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这老小子精明得很。真要走投无路,早就去求聋老太太了。他来找我,不过是觉得我好说话。\"他掐灭烟头,语气渐渐严肃起来,\"这后院的老太太还指望着易中海帮着他养老送终呢。\"

秀兰点点头,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你也早点歇着,明儿还得去厂里。\"苏青望着妻子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眼里屋熟睡的儿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