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1 章:草原烽烟(回历 682 年秋?克鲁伦河上游)
秋霜初降,枯黄的牧草上凝结着薄冰。弘吉剌部的斡耳朵大帐外,千余顶毡帐如白色蘑菇般铺展,战马的嘶鸣混着寒风,惊起低空盘旋的苍鹰。部落首领忽都台紧攥着手中的羊皮税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羊皮纸上 “增税三成” 的朱批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族长,孛罗忽大人的使者到了。” 亲卫掀开帐帘,寒风卷着细雪灌入帐内,吹得牛油烛火明灭不定。
进来的老者身披黑色斗篷,兜帽阴影中露出一道狰狞的刀疤:“忽都台族长,贵部今年向大元缴纳的马匹比去年多了五千匹,可得到什么好处?汉地的茶砖越来越薄,铁器也换不来往年的成色。” 他压低声音,“萧虎的商盟垄断了草原贸易,您的羊群再肥壮,也填不满汉人的粮仓啊。”
忽都台猛然起身,腰间银饰发出清脆撞击:“孛罗忽大人还记挂着我们?三年前贵由大汗兵败,您可是第一个逃往西域的。”
刀疤老者掀开斗篷,露出绣着狼头的护腕:“如今贵由系的勇士已在阿尔泰山集结,只要您振臂一呼 ——”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图,“克鲁伦河到杭爱山的牧场,都将是您的领地,再不必向大元缴纳一粒青稞。”
大都枢密院的舆图室里,萧虎的指尖划过草原与汉地的边界线,磁石标记的部落驻地正在克鲁伦河上游密集闪烁。耶律铸捧着加急军报,蜡封上的狼头印鉴尚未完全冷却:“大人,弘吉剌部连续三月未缴马税,还扣押了三名税官。探马回报,其营帐已向杭爱山方向移动十里。”
“孛罗忽的爪子终于伸出来了。” 萧虎将双虎头符拍在案上,玄铁与橡木桌面相撞发出闷响,“贵由余党借赋税之名煽动部落,意图重现忽里勒台之乱。传令虎卫营:王坚率五千骑兵进驻抚州,在长城沿线增设烽火台;命屯田所将今年的茶砖配额暂扣两成 —— 草原上的羊群,离不开汉地的盐巴。”
他忽然望向耶律铸:“通知商盟的回鹘商人,暂停向克鲁伦河运送铁器。但给弘吉剌部留一条生路 —— 每月许三十车粮食过境,前提是放回税官。”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谋算的冷光,“忽都台不是死硬的叛党,他缺的是台阶。”
七日后,虎卫营的黑色旌旗在抚州城头猎猎作响。王坚站在烽火台前,望着远处草原上升起的狼烟火光,对身边的千总下令:“每五里设游动哨,马背上驮磁石预警器。若发现大队骑兵,不必示警直接断后。” 他抚摸着剑柄上的双虎纹,“萧大人说了,要让草原人看见我们的甲胄,就像看见冬天的暴雪。”
与此同时,萧虎的使者张弘范已深入弘吉剌部。他的车队满载着绸缎、茶砖,却在距斡耳朵十里处被亲卫拦下。张弘范掀开马车帘幕,露出车厢内码放整齐的铁器:“我家大人知道族长缺的不是这些 ——” 他举起盖着商盟印玺的文书,“只要贵部归服,明年的马税可折成皮毛,茶砖供应增加一成,铁器价格减半。”
忽都台盯着铁器上的双虎纹,想起去年冬天,正是这些铁锅让部落熬过了暴风雪:“萧大人为何扣押我们的税银?”
“因为有人想让草原与汉地同室操戈。” 张弘范突然压低声音,递出一卷密信,“这是孛罗忽与金帐汗国的往来文书,他们打算借贵部的草场,引西北叛王南下。”
斡耳朵大帐内,羊肉的香气混着呛人的旱烟。忽都台的弟弟赤老温按剑而立,目光如刀般扫过张弘范:“汉人说话不算数!三年前说好的铁器配额,如今只剩一半。”
张弘范不慌不忙展开商盟契约:“那是因为色目商人在庆元港截胡了铁矿。现在商盟已掌控泉州港,明年开春,您的商队可以直接从胶州湾装船,省去色目人的盘剥。” 他指向帐外的车队,“这十车铁器,是萧大人自掏腰包的诚意。”
忽都台的手指划过契约上的鎏金印玺,忽然抬头:“萧大人要我们做什么?”
“只需允许虎卫营在克鲁伦河设三个驿站。” 张弘范微笑,“驿站不征兵、不征税,只替贵部护送商队 —— 当然,孛罗忽的人除外。”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亲卫拖进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族长!孛罗忽的人烧了我们的春季牧场!” 忽都台的脸瞬间铁青,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
张弘范趁机加码:“萧大人早料到此招,已命屯田所准备了五千亩苜蓿种子。只要贵部与商盟续约,这些种子将在雪化后送达。” 他凑近忽都台耳边,“孛罗忽想借您的手挑起战端,而萧大人想给草原人一个安稳的冬季。”
深夜,忽都台独自走进草场,望着远处虎卫营的篝火连成光带。孛罗忽的使者不知何时跟来:“族长难道忘了,贵由大汗曾封您为万户?萧虎的商盟只会吸干草原的血!”
“可贵由大汗兵败时,你们在哪里?” 忽都台忽然转身,月光照亮他眼中的冷意,“去年冬天,要不是萧大人的商盟送来粮食,我们部落会冻死一半人。” 他抽出腰间佩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告诉孛罗忽,我弘吉剌部只认能让羊群肥壮的主人。”
使者的瞳孔骤缩,正要拔刀,忽都台的刀刃已抵住他咽喉:“带句话给阿尔泰山的叛党 —— 克鲁伦河的牧草,养不起两头狼。”
三日后,弘吉剌部的使者牵着千匹战马来到抚州城。王坚验过马齿,对身边的文书官说:“登记造册,按萧大人吩咐,每匹马多给半石盐巴。” 他望向远处的草原,那里正扬起商盟车队的烟尘,“记住,草原人重信守诺,我们也不能食言。”
当孛罗忽得知弘吉剌部归顺的消息,正在阿尔泰山的叛王营帐中痛饮马奶酒。他将酒碗砸向毡墙:“忽都台这个懦夫!”
坐在主位的西北叛王海都却冷笑:“萧虎用商盟拴住了草原人的肠胃,用驿站钉死了草原人的脚步。” 他展开汉地舆图,手指划过屯田所的标记,“更麻烦的是他的虎卫营,那些磁石兵器能让我们的弓箭在百步内失准。”
孛罗忽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密信:“海都大王,这是萧虎与伊利汗国的通商条约,他们打算用磁石矿换取波斯战马。若让这些战马进入汉地 ——”
海都的目光骤然冷冽:“派人去波斯湾,劫了他们的商船。告诉金帐汗国,萧虎的商盟若控制了海上商路,他们的皮毛将烂在草原上。” 他望向帐外的星空,“草原的雄鹰,不会让汉人用丝绸捆住翅膀。”
大都枢密院,萧虎听完张弘范的汇报,将弘吉剌部的归附文书收入檀木匣。耶律铸望着舆图上重新变蓝的标记,忍不住问:“大人为何不趁势剿灭孛罗忽?”
“草原太大,马刀杀不尽所有叛党。” 萧虎凝视着墙上的《大元混一图》,“用商盟的茶砖、驿站的灯火、屯田的种子,让草原人知道归附比反叛更有利 —— 这才是长久之计。” 他忽然指向克鲁伦河方向,“王坚的虎卫营已在那里种下磁石烽火台,今后任何异动,都会像雷击般传到大都。”
窗外传来更鼓之声,萧虎起身披上铠甲,双虎头符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他知道,孛罗忽不会就此罢休,西北叛王的弯刀仍在暗处闪烁。但正如商盟会馆的基石深扎在泉州港,他在草原埋下的,是比刀枪更坚韧的纽带 —— 利益的绳索,往往比铁链更难挣断。
回历 682 年冬,当第一片雪花落在克鲁伦河的冰面上,弘吉剌部的商队正满载皮毛驶向汉地。商队首领望着车辕上的双虎纹,想起萧虎使者的话:“草原与汉地,本是同一片蓝天下的牧场。” 而在千里之外的阿尔泰山,孛罗忽正对着篝火磨剑,火星溅落在绘制着 “恢复大蒙古” 的羊皮图上,将萧虎的名字烧出焦黑的洞 —— 这场草原与汉地的博弈,远未停歇。